病房的时光,在星野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初华活泼的陪伴下,仿佛被拉长,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初音的身体在缓慢却稳定地恢复着,苍白的脸颊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作为Sumimi的偶像“三角初华”以及Ave mujica的吉他手doloris,初音的专业素养毋庸置疑。尽管Sumimi近期没有新的演出计划,但一些必要的综艺通告和访谈节目仍需要“三角初华”这张面孔时常出现在公众视野,以维持人气和热度。
这就意味着,即将临时顶替姐姐身份的初华,不仅需要在外形上做到以假乱真,更需要在言行举止,神态语气上,无限接近那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活泼元气的少女偶像。
于是,这间单人病房,在星野离开去准备晚餐的间隙,便临时充当起了“偶像特训室”。
“这里,语气要更上扬一点,带着一点小小的骄傲和俏皮,就像这样——‘诶嘿~被大家发现了呢!’”
“走路的时候,肩膀放松,但背要挺直,步伐轻快,像小鹿一样……”
“面对镜头突然提问时,可以稍微歪一下头,露出一点点思考的表情,但不要太久,然后要自信地微笑回答……”
初音靠在床头,耐心地指点着妹妹。她看着初华模仿着自己的神态和语气,那双与自己酷似的紫色眼眸里,充满了新奇和努力。
……其实,在璃光院星野看来,舞台上的初音,那个作为偶像“三角初华”的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散发着光和热的阳角,与平日里在他面前偶尔会流露出的羞涩安静判若两人。
而初华本身性格就偏向开朗活泼,充满少女的娇憨与元气,很多时候,她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模仿,其本身自然流露的状态,就已经非常接近那个活跃在荧幕前的“三角初华”了。
难点,或许更多在于Ave mujica那边。doloris的角色需要更深沉的情感表达和极具爆发力的吉他演奏,这需要初华在短时间内不仅掌握技术,更要理解那份属于初音那压抑而炽烈的内核。
当晚,星野提着保温盒离开医院,回家去准备更有营养的晚餐。初华则依旧坐在病房角落的椅子上,抱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嘴里念念有词,努力背诵着姐姐总结出来应对媒体和粉丝的“标准答案”和“预备措辞”,生怕在镜头前一个不小心就露了馅。
就在这时,初音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丰川祥子”的名字。
初音拿起手机,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Ui……hatsune,明天有空吗?”
电话那头,祥子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生疏。她似乎还是不太习惯“初音”这个真正的名字,开口时总带着一丝犹豫,下意识地差点又叫出“初华”。
初音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大概能猜到祥子来电的意图。Ave mujica 福冈公演在即,作为核心成员和编曲,很多事情需要敲定。
“怎么了嘛,祥子?”
初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温柔平和,她顿了顿,思考了一下明天的安排,继续回复道,
“明天星野君他……好像要和学生会的那几位朋友聚一聚,说是之前生日聚会取消了,这次补上……初华她……”
她看了一眼正在努力用功的妹妹,
“……我会想办法支开她一会儿的,不用担心,病房里应该就我一个人。”
电话那头的祥子闻言,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语气缓和了些许。随即,她像是鼓足了勇气,极为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压力:
“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尽快把福冈公演的具体事宜规划一下……尤其是新的谱子和编曲部分,需要尽快定稿,留给练习的时间不多了……”
“交给我吧,没问题。”
初音立刻应承下来,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祥子再次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部分重担。然而,话题似乎就此中断,电话两端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沉默。
祥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己这位血缘上的小姨,乐队的重要伙伴正常交流,过往的误会,身份的转变,以及此刻沉重的现实,都像无形的墙壁横亘在她们之间。
最终,她只能干巴巴地、带着几分僵硬地开口:“谢谢你,初音……”
初音敏锐地察觉到了祥子语气中那深沉的疲惫无力,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她只是摇了摇头,尽管对方看不到,依旧用温柔得近乎安抚的语调回应:
“没关系……这也是我的乐队呀。至少……也让我为Ave mujica出一份力,有一点贡献才好……”
嘴上说着体贴懂事的话语,然而,在她垂下眼帘的瞬间,那只空着的手,却在洁白的棉被下悄然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其实,有关新的歌曲,她心中早已有了清晰的眉目,甚至可以说,已经基本完成了创作。
那是在从京都修学旅行回来之后,在她与星野君的关系经历了波折,误会冰释,却又因自身身体状况而陷入新的不安之后,她将自己内心那些翻涌不息,无法对人言说的压抑心声,尽数倾注于笔端,写下的词句合集。
她下意识地伸出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拿起手机,解锁,点开了那个加密的备忘录。屏幕上,赫然呈现着她亲手写下的歌词:
……
「看吧 你已经无处可逃」
「将逐渐虚弱的你 紧紧关住」
「我渴望…我渴望…」
「我如此渴望着你…」
……
「我渴望你知晓 我对你如此渴求」
「此刻我如痴如狂」
……
仅仅是看着这些文字,初音就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这些词句……每一个字,每一行,都像是从她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真实和滚烫的温度。
那些对星野君日夜不绝,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爱恋,失而复得后,那混杂着狂喜与深入骨髓的恐惧,面对未来时,那暗自踌躇,害怕再次失去的迷茫……
以及……那最阴暗,最不容于世的——想要永远占据星野君!永远将他锁在自己身旁,永远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那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的独占欲!
一个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滑入她的脑海!
如果……如果能把星野君身边那些可能会吸引他注意力的女孩子……全部赶走……是不是……星野君那双深邃的黑眸,就只会倒映出我一个人的身影了?是不是……他的温柔,他的专注,他的一切,就都只属于我了?
想着想着,初音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逐渐失去了平日里的清澈与温柔,变得空洞、失焦!
一种混合着狂热、偏执与冰冷占有欲的奇异光彩,在其中缓缓旋转,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她自身也吞噬进去。
星野君……我把我对你所有的、扭曲又炽热的爱……全部写下来了……你会听到吗?你会……了解到我这颗为你而疯狂跳动、甚至不惜变得丑陋的心意吗?
“……初音?初音?你还在听吗?”
祥子那边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带着疑惑的询问声透过听筒传来,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初音那逐渐沉沦的思绪泡沫!
“嗯嗯!我在的!刚刚……不小心走神了,抱歉!”
初音猛地回神,紫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那漩涡般的病态神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恢复了清明,只是心跳依旧快得惊人。
电话那头的祥子似乎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关怀:
“没事……你好好照顾身体,别太劳神了。明天……我会带着初步的方案去找你。”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再次暗了下去,但初音的指尖却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再次点亮屏幕,那写满了浓烈情感的备忘录,又一次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后面的几句歌词上:
……
「我说 你属于我…你属于我…」
「看吧!分明近在咫尺」
……
“嘿嘿……”一声带着诡异满足感的低笑,从初音的唇边溢出。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迷醉的神情,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的文字,仿佛在抚摸恋人温热的脸颊。
好可爱……好可爱……这样的想法……
好兴奋……想到能将星野君牢牢束缚在身边……
好想……现在就让他看到这些,看到他因为我而露出的、或许会是震惊,或许是动容,又或许是……无奈纵容的表情……
星野君看到这些……他会怎么想呢?
会不会……被我这深沉到可怕的爱意所震撼?
会不会……因此而更加怜惜我,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承诺永不分离?
会不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很……不正常?
突然,最后一个念头,如同冰水般浇下,让她炽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了几分。
不……不……不……要不……还是算了吧?
星野君他……会不会觉得我的爱太沉重了?太窒息了?会不会……因此感到压力,甚至……害怕我?
虽然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告诉她星野君不是那样的人,他理解她的一切,包容她的所有。他为了她,可以抛下一切守在医院,可以细致入微地照顾她,可以因为她一个委屈的表情就方寸大乱……
可是,那深植于骨髓中的自卑与不安,以及对失去他那灭顶般的恐惧,让她无法不去顾忌,无法不去害怕。
……万一呢?
万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迟疑或抗拒……
光是想象一下那种可能性,她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那个荒诞却无比真实的梦境,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梦中,穿着帅气西装的新郎星野君深情拥吻的,是穿着洁白婚纱的初华!那个她血脉相连的妹妹!
明明知道那只是一个荒诞的梦,明明知道初华和星野君之间根本不可能,那个对象甚至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但是!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一想到星野君可能会用那种充满爱意的眼神去看别人,可能会将别人拥入怀中,可能会对别人许下一生的誓言……
她就觉得心脏像是被放在烈火上灼烧,痛到几乎要撕裂开来!仿佛自己生命中唯一珍视,视若生命的宝贝,正在被无形的手抢夺,而她只能无助地看着!
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和恐慌,远比任何生理上的病痛都要来得猛烈,来得绝望!
初音猛地将手机屏幕按熄,像是要隔绝那诱人又危险的文字。她将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无力地向后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双隐藏在眼帘之后的紫色眼眸,却再次……缓缓而不可逆转地……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得一片昏暗、空洞,仿佛所有的光明和希望都被抽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偏执!
一个个冰冷而坚定的念头,如同毒藤,彻底缠绕了她的心脏。
就当是……对星野君一个小小的“惩罚”好了……
惩罚他……让我等了那么久……
惩罚他……让我承受了那么多思念和痛苦的煎熬……
惩罚他……让我如此不安,如此害怕会失去他……
我要……通过这首歌……我要用我的音乐,我的歌词,我的全部……
牢牢地……把他锁在我的身边……将他与我捆绑在一起,让他再也无法离开我的世界……
绝不能让任何女人靠近他!
他是我的!从灵魂到身体,从过去到未来,都必须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属于我一个人!
“姐姐?姐姐!姐——姐!”
初华那由远及近,带着担忧的呼唤声,如同从遥远的水面传来,逐渐变得清晰,终于将初音那不断向着深渊下坠的思绪,猛地拉回了现实!
“嗯嗯?我在我在!”
初音倏地睁开眼,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脑中那些阴暗疯狂的念头甩出去。心底深处,不禁涌起一阵后怕的寒意!
她刚才……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会冒出那么可怕的想法?
那种想要禁锢、独占,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星野君束缚在身边的感觉……怎么会如此强烈?强烈到……几乎要吞噬掉她的理智?
“姐姐?你刚刚的表情……好吓人哦!”
初华担忧的小脸凑了过来,眉头紧蹙,甚至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初音略显冰凉的脸颊,试图传递一些温暖,
“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又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纯粹担心。
初音看着妹妹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心中那翻腾的黑暗仿佛被刺痛了一下,微微瑟缩。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郁积的浊气彻底排空。随后,她努力扬起一个温柔而完美的笑容,伸出那只没有输液的手,轻轻握住了初华放在自己脸上的小手,柔声安抚道:
“没事的,初华,姐姐没事。”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柔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可能是有点累了,刚刚在想一些……关于乐队编曲的事情,有点入神了。谢谢你关心我。”
初华仔细端详着姐姐的脸,那完美的笑容无懈可击,眼神也恢复了平日的温柔,似乎真的只是思考过度。她天性单纯,自然不会往深处想,权当姐姐是沉浸在创作中,或者是……又在想念某个特定的人了。
于是,她脸上担忧的神色褪去,转而换上了一副狡黠戏谑的表情,歪着头,用一种“我懂了”的语气打趣道:
“咦咦咦?姐姐刚才那个表情……该不会其实是在想星野哥哥了吧?想到表情都失控了?还真是可爱呢~!”
她本来以为会看到姐姐再次脸红害羞、娇嗔着否认的可爱模样,正准备好好调侃一番。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初音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般羞涩。她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那温柔的笑容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光彩,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动人心魄!
她轻轻点了点头,紫色眼眸中流转着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浓烈爱恋,用一种平静却带着惊人热度的语气,坦然承认:
“嗯……是啊,姐姐想星野哥哥了。”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叹息,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想到……恨不得能现在就和他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呃哦……”
初华被自家姐姐如此直白坦然的告白彻底震惊到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脸上飞起两抹红晕,支支吾吾起来!
“那、那好吧……星野哥哥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没有恋爱经验的初华,只能将姐姐这异常直白热烈的表达,归咎于热恋中人的“正常行为”,虽然她觉得姐姐此刻的眼神和语气,似乎比“正常”还要再……炽烈那么一点点……
她转过身,假装继续去研究她的“偶像守则”,心里还在嘀咕着恋爱真是种奇怪又让人脸红的东西。
然而,在她转身背对病床的瞬间……
初音脸上那温柔深情的笑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不见。
她缓缓地抬起眼眸,望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那双美丽的紫色瞳孔,再次……一点一点地失去了所有的光芒与焦距,变得空洞、幽深,仿佛两个能将一切光线都吸收进去的黑洞。
是呀……姐姐真的很想念星野君呢……
想念到……心脏都在发疼,骨头都在叫嚣……
想念到……恨不得能有一根无形的锁链,现在就把他牢牢地锁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想念到……已经无法再忍受任何可能的分离和不确定……
十年多了……从那个阳光灿烂的小岛,到东京冰冷孤独的街头,再到如今这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
姐姐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寻找了太久太久……也……害怕了太久太久……
已经……忍不住了……真的已经忍不住了……
忍不住想要立刻、马上、彻底地……和星野君赤诚相见,融为一体……
想要触碰他温热的肌肤,感受他有力的心跳……
想要占有他全部的思想,让他只为我一人思考……
想要永远,永远地拥有他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以及他所有的未来……
这份爱,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喜欢和依恋。
它是在漫长黑暗孤独中孕育出的恶之花,是在绝望深渊里抓住的唯一救赎,是混杂着卑微与疯狂、奉献与掠夺的复杂情感。
它甜美如蜜,却也剧毒如鸠。
它有一个名字,叫做——至死不渝的爱。
初音静静地靠在床头,夕阳最后的余晖将她苍白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却无法驱散她眼中那越来越浓重,几乎如同实质般的黑暗与偏执。
病房内,只剩下初华低声背诵台词的细碎声音,以及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城市喧嚣。
而初音内心的风暴,已然登陆,正无声地席卷一切。
樱花的颜色是恋爱的颜色,我的眼睛的颜色是你的颜色。
所以想将你的那份光,染上独属于我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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