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云清珞仔细妆扮后，向胤桁禀报了一声，便带着觉夏和听冬出了门，身后跟着沉默如影的离戈。
萧瑾玄早已在雅间内等候。他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少了几分王爷的贵气，倒更接近云清珞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书斋老板”。桌上已沏好一壶清茶，茶香袅袅。
见云清珞进来，他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起身相迎：“你来了。”
云清珞微微颔首，在他对面坐下，姿态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觉夏和听冬守在雅间门外，离戈则抱着剑，如同门神般立在书坊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雅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萧瑾玄为她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声音温和：“这是你从前最爱喝的雪顶含翠，尝尝看，是否还是当年的味道。”
云清珞端起茶杯，浅啜一口，茶香清冽，回味甘醇。她放下茶杯，抬眸看向萧瑾玄，目光平静却带着审视：
“茶是好茶。只是不知，今日请我前来的是西晋的长乐王殿下，还是当年草木间与我品茗论道的瑾玄公子？”
萧瑾玄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脸上笑容微涩：“在你面前，我永远是瑾玄。”
他叹了口气，目光坦诚地迎上她的视线，“我知道，你怪我隐瞒身份，接近你，怀疑我是否别有用心。”
云清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是，我承认。”萧瑾玄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下来，“当初去北境，开办草木间，确实是为了兄长，为了西晋。北境乃大宛军事重镇，在此设立据点，收集情报，了解大宛边防与民情，是战略所需。”
云清珞的心微微下沉，握着茶杯的手指悄然收紧。
“但是，”萧瑾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急切而真诚，“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清清，最初留意到你，确实因为你是云赫的女儿。可后来，与你相识，听你谈诗论词，看你为兵书战策与我争得面红耳赤，见你为北境民生忧心……我是真心欣赏你的才情，钦佩你的见解，喜欢……喜欢与你相处的时光。你是这世上，难得的能与我灵魂共鸣的知己。这份情谊，绝无虚假！”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云清珞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伪饰，却只看到了一片坦荡的赤诚，
她想起在北境的那些日子，他们确实志趣相投，每一次交谈都让她获益匪浅，心生欢喜。那份知己之情，并非作假。
心中的刺痛和疑虑，在他这番坦诚之言下，渐渐消散了些许。
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她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信你。”
这三个字，卸去了方才刻意维持的疏离。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怅惘，“只是……身份悬殊，立场不同，日后怕是再难有这般坐而论道的日子了。”
萧瑾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苦笑道：“是啊。你是大宛宸王妃，我是西晋长乐王。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期。”
他看着她，目光眷恋，“清清，我只希望你过得好。若他……若宸王待你不好，我西晋……”
“他待我很好。”云清珞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带着维护之意，但眼神已不复之前的清冷，“王爷他……面冷心热，待我极好。不劳……不劳瑾玄哥哥挂心。”
这一声久违的“瑾玄哥哥”，她叫得有些生涩，却瞬间击中了萧瑾玄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萧瑾玄的话被堵了回去，看着她提起胤桁时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柔软，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涩难言。
但这一声“瑾玄哥哥”，又让他觉得，他们之间那份纯粹的情谊，并未因身份的揭露而彻底湮灭。
他沉默片刻，才哑声道：“那便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两人又聊了些北境的旧事，气氛虽不似从前毫无隔阂，却也因那一声称呼而缓和了许多。
只是，那份因身份和立场而横亘的鸿沟，已然无法跨越。
眼看时辰将至，云清珞起身告辞：“时辰不早，我该回府了。”
萧瑾玄起身相送，目光紧紧跟随着她。
走到雅间门口，云清珞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他展露一个清浅却真挚的笑容，如同北境晴朗的天空：“瑾玄哥哥，珍重！”
这一声“珍重”，彻底驱散了萧瑾玄心中的阴霾与酸涩。
他看着她，也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仿佛所有的遗憾与不甘，都在这一声中得到了慰藉：“珍重，清清。”
云清珞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丫鬟离去。那抹绯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也仿佛带走了雅间内最后一丝暖意，但这一次，萧瑾玄的心中不再是空落落的痛，而是留下了一份带着淡淡怅惘的祝福。
他缓缓坐下，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茶虽冷，心却因她那声“瑾玄哥哥”和最后的笑容，保留了一丝余温。
他知道，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是永远。
他与云清珞，终究是走向了不同的命运轨迹。这份深藏心底、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也将随着这杯冷茶和那声“珍重”，一同封存在这异国他乡的书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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