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大会结束后，各个部落的首领被留在了仓山部落的石室里。这座石室是建山的宫殿核心，墙壁由青黑色巨石垒砌，缝隙间填着混合了草木灰的黏土，即便正午阳光也只能透过顶部狭窄的透气孔，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墙壁上悬挂着数张兽皮地图，用赤铁矿粉勾勒出南台岛的轮廓，白龙江与乌龙江像两条银色的蛇，缠绕着这片被称为“宝珠”的土地。
石桌是整座石室的中心，由一整块墨玉打磨而成，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首领们凝重的脸庞。建山抱着熟睡的建湖，坐在石桌主位，虎皮长袍拖曳在羊毛地毯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儿子柔软的脸颊。他的十几个妻子被留在外间的偏室，只有最受宠的渡仓获准站在他身后，双手捧着盛满浆果酒的陶碗，低垂的眼睑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刚才在祭坛上，各位首领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建山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知道，最近联盟的征调让大家有些负担，但北岸蛮族的威胁就在眼前，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盖城和金螺，“盖城首领，联姻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盖湖姑娘年轻貌美，我的大儿子建城也是联盟中最优秀的武士，这对盖山部落来说，是天大的荣耀。”
盖城的手指紧紧抠着石桌边缘，指节泛白。盖湖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从小在盖山部落的竹林里长大，喜欢追着蝴蝶跑，笑声像清泉一样清脆。他无法想象女儿被送入建新部落的石室，成为建山众多儿媳中的一个，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像那些被厌倦的女子一样，被遗忘在角落，甚至更糟。但他也清楚，拒绝意味着战争，盖山部落的一千七百多人，根本无法抵挡建新部落的铁蹄。
“建山首领，”盖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盖湖年纪尚小，还不懂事。我恳请首领能给她一年时间，等她再长大一些，我亲自将她送到建新部落。”
金螺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建山首领。联姻是大事，仓促不得。金山部落的金螺姑娘（注：与首领金螺同名）也才十三岁，不如等祭祀仪式结束后，再商议联姻的细节？”
建山眯起眼睛，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他知道盖城和金螺在拖延时间，但他并不着急。他有的是手段让这些部落首领屈服。“也好，”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却未达眼底，“就给你们一年时间。但祭祀仪式的祭品，必须按时足额上缴。还有联盟军，三天后，各个部落的武士必须在建新部落集结。”
他站起身，抱着建湖走向石室深处的内室：“今天就到这里吧，各位首领可以回去了。渡仓，送送各位首领。”
渡仓应了一声，端着陶碗，跟在首领们身后走出石室。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首领们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盖城走在最后，渡仓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盖城首领，今晚亥时，我在仓山部落的西竹林等你。”
盖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渡仓。这个来自上渡部落的年轻女子，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坚定。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跟上了其他首领。
夜幕降临，南台岛被黑暗笼罩，只有仓山部落的祭坛上点燃着几堆篝火，火光摇曳，映照着周围巡逻的建新部落武士。亥时刚到，盖城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离开了住宿的茅草屋。西竹林位于仓山部落的边缘，茂密的竹子遮挡了月光，只有偶尔几声虫鸣打破寂静。
渡仓已经在竹林里等他了，她穿着一身素色的麻布衣裙，头发简单地挽成一个发髻。看到盖城，她连忙迎了上来：“盖城首领，你来了。”
“渡仓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盖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外人。
渡仓从怀里掏出一块打磨光滑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山”字。“这是建山首领内室的令牌，你拿着它，可以自由进出他的石室。”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建山老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晚上都要喝大量的草药才能入睡。他的儿子们都在争权，大儿子建城勇猛但鲁莽，二儿子建金阴险狡诈，三儿子建湖还太小……”
盖城接过木牌，心中充满了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渡仓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我是上渡部落的人，我的姐姐渡螺，就是去年被建山选中的。她进了建新部落的石室后，不到三个月就被折磨死了。建山根本不是什么仁慈的首领，他是个恶魔！我不想再看到更多的姐妹像我姐姐一样惨死，也不想看到各个部落被他压榨得民不聊生。”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盖城：“盖城首领，你是联盟中最有威望的首领之一，只有你能带领大家反抗建山。我可以帮你搜集建山的情报，甚至可以在他的草药里下毒。”
盖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到，建山最宠爱的妻子，竟然会主动背叛他。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也充满了风险。一旦事情败露，不仅他和盖山部落会遭殃，渡仓也会性命不保。
“渡仓姑娘，这件事太大了，我需要时间考虑。”盖城郑重地说，“而且，仅凭盖山部落和金山部落，还不足以对抗建新部落。我需要联合更多的部落。”
“我知道城门部落的城山首领也对建山不满，”渡仓说，“上次城门部落因为未能按时上缴祭品，建山派人烧了他们的三座茅草屋，还抢走了城山首领的一个女儿。还有临江部落的临仓首领，他的女儿临湖也被建山选中，他心里肯定也憋着一股火。”
盖城点了点头：“我会尽快联系城山和临仓。但你要小心，建山的耳目很多，千万不要暴露自己。”
渡仓嗯了一声，转身消失在竹林深处。盖城握着手中的木牌，感觉沉甸甸的。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反抗的火焰已经在他心中点燃，而这火焰，终将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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