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酒馆”喧嚣依旧，但吧台最深处的卡座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弥漫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毒牙卡尔，掠星者走私团的二副，懒洋洋地靠在脏兮兮的皮革沙发上，一只脚翘在桌上，靴子沾满干涸的泥泞。他脸上那道从额头划过左眼直到下巴的蜈蚣状疤痕，随着他咀嚼某种类似烟草的刺激性植物而微微扭动，显得格外狰狞。几个眼神凶狠、身上带着各种改装义体和武器的船员分散在周围，如同警惕的鬣狗。
帝壹穿过嘈杂的人群，无视那些或好奇或戒备的目光，径直走到卡座前。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毒牙卡尔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灰色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
“生面孔。”卡尔吐出一口辛辣的烟雾，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瘸腿杰克说你想搭船？知道规矩吗？”
“略知一二。”帝壹语气平稳，“需要支付费用，或者提供等值的…货物。”
卡尔嗤笑一声，用镶嵌着金属指甲的小指掏了掏耳朵：“费用？星币还是能量块？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有钱的主。货物？你有什么？奴隶？器官？还是什么破烂科技玩意儿？”他显然没把帝壹放在眼里，这种想在废土找机会搭船离开的落魄家伙他见多了。
帝壹没有因为对方的轻视而动怒，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里面是几块从跳跃舱残骸中找到的高纯度能量晶体，虽然不大，但品质极高，在废土是硬通货。
卡尔漫不经心地打开袋子瞥了一眼，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被掩饰过去。“纯度不错，量太少了。只够一个人的站票，还是底舱货舱那种。”他故意贬低，这是讨价还价的伎俩。
“不止我一个人。”帝壹说道，“我们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一人重伤需要医疗空间。”
“五个人？还有一个病秧子？”卡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摊摊手，“老弟，你以为我的船是慈善医院的救护车吗？这点钱，连你们几个挤进燃料管道都不够！”
“除了这些能量晶体，”帝壹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还可以提供一些…技术服务。比如，帮你们优化船上某些老旧的系统，或者，解决一些…技术上的小麻烦。”他展示了一下手腕上一个看似普通、实则功能强大的多功能工具手环——这是洛璃之前给他改造的。
卡尔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帝壹。技术人员在废土和走私行当里都是稀缺资源，尤其是能搞定那些复杂星舰系统的。“你是工程师？”
“懂一些。”帝壹模棱两可。他并非专业工程师，但逆熵之源赋予他对能量流动和系统逻辑的超凡理解力，加上洛璃的熏陶，解决一般技术问题绰绰有余。
卡尔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似乎在权衡。一个可能有用的技术人员，确实比单纯的货物有价值。但他生性多疑狡诈。“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吹牛？”
“你可以给我一个小测试。”帝壹坦然道，“比如，你们船上有没有什么一直修不好又无关紧要的小毛病？”
卡尔旁边一个戴着工程目镜的壮汉船员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卡尔眼中精光一闪，咧开嘴笑了，露出被烟草染黑的牙齿：“好！正好有个乐子。我们船上的娱乐室，有台老旧的‘星战模拟器’，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了，动不动就死机乱码，几个技工都搞不定。你要是能把它修好，让它能正常运行一小时，我就考虑给你们五个…嗯，稍微像样点的位置。”
这显然是个下马威。那台模拟器他知道，是船长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场淘来的破烂，系统古老复杂，缺少零件，根本没人真心想去修好它。
“可以。”帝壹一口答应，“带路。”
一行人离开酒馆，登上了一辆改装得更夸张、如同钢铁刺猬般的装甲车，朝着北边的废弃码头驶去。沃克和青鸾想跟来，被帝壹用眼神制止，让他们留下保护初代和洛璃。
废弃码头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机油味。一艘看起来破旧不堪、船体上布满补丁和锈迹、但隐约能看出曾经优美线条的中型走私船停泊在那里，船身上喷涂着张牙舞爪的“鬼影号”字样。与“裁决之剑”的威严辉煌相比，这艘船显得寒酸而落魄，但却透着一股顽强的生存气息。
登上鬼影号，内部空间狭窄拥挤，线路管道裸露，空气混浊。船员们眼神麻木或警惕，各自忙碌着。卡尔带着帝壹七拐八绕，来到了一个堆满杂物的舱室，角落里果然放着一台覆盖着厚厚灰尘、外壳破损的老式模拟器。
“就是这玩意儿。”卡尔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工具那边有，需要什么零件自己想办法。一小时后，我来验收。”说完，他带着手下离开了，留下帝壹一个人。
帝壹没有浪费时间。他仔细检查着这台古老的机器。它的操作系统确实非常陈旧，硬件老化严重，几个关键接口还有物理损坏。常规的维修方法确实很难短时间内起效。
但帝壹有他的办法。他闭上双眼，将手轻轻放在冰冷的机器外壳上，逆熵之源的力量如同细微的溪流，缓缓渗入机器内部。他并非在用技术知识维修，而是在“感知”这台机器内部的能量流动和逻辑结构。在他的“眼中”，机器的内部不再是冰冷的零件，而是由无数能量路径和信息节点构成的复杂网络，那些故障点，就如同网络中的“堵塞”或“断点”。
他找到了一处因电容老化导致的能量供应不稳的节点，利用手环释放出微弱的、精准的电流进行“刺激”和“疏导”；他发现了一处逻辑代码因为内存溢出而陷入死循环，便利用自身强大的意识计算力，模拟出一个临时的“补丁”程序，引导代码跳出循环；他甚至用找到的废旧导线和金属片，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小的信号放大器，弥补了某个损坏接口的功能。
整个过程，与其说是维修，不如说是一种基于能量层面和逻辑层面的“引导”与“重构”。汗水从帝壹的额头渗出，这种精细操作对精神力的消耗很大。
大约四十分钟后，帝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模拟器的启动按钮。
嗡…
机器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灰尘被震落。布满雪花的屏幕闪烁了几下，竟然亮了起来！虽然画面粗糙，但一个古老的太空战机驾驶舱界面清晰地呈现出来！机器运行平稳，没有再死机！
当卡尔准时带着人回来时，看到运行中的模拟器，脸上那看好戏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和一丝隐藏的贪婪。他亲自上手操作了几下，模拟器反应灵敏，画面流畅。
“妈的…真让你修好了？”卡尔盯着帝壹，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这小子，看来真有点邪门本事。一个高级技术人员，在星际航行中的价值，可远超过那几块能量晶体。
帝壹擦了擦汗，平静地说：“现在，可以谈谈我们的位置和条件了吗？”
卡尔眼珠转了转，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当然！兄弟真是深藏不露！我卡尔最欣赏有本事的人！这样，你们五个，我可以安排两个相对舒适点的船员舱，那个伤员…也能在医疗室挤个位置。至于费用嘛…”他搓了搓手，“就用你刚才…修机器的那种‘技术’来抵偿，怎么样？以后船上的系统维护，你就多费心？”
他看中的不仅是帝壹修好了一台机器，更是他那种快速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这比一次性支付费用划算多了。
帝壹心中冷笑，知道对方想把他当免费劳力。但他现在需要这张船票。“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第一，确保我们的人身安全，不得将我们出卖给任何势力；第二，我需要知道目的地的大致方向；第三，在船上，我和我的同伴有基本的行动自由。”
卡尔想了想，这些条件不算过分，只要人在船上，还怕他翻出天去？“成交！欢迎登上鬼影号，我们的…临时工程师先生。”他伸出手。
帝壹与他虚握了一下，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这艘走私船绝非善地，与毒牙卡尔的合作更是与虎谋皮。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登上鬼影号，只是流亡之旅的又一段险途的开始。真正的挑战，或许在星辰大海之间，才刚刚揭开序幕。而洛璃的伤势，也必须尽快找到根治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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