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终于成了。”李恪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陈太玄,这位太初仙宗辈分极高、寿元悠长、困于炼虚巅峰境界已近百年的太上长老,此刻已彻底圆满功行,达到了自身道途所能承载的极限,引动了属于他的天地劫数!
轰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李恪的感知,九天之上,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沉闷至极的雷音!这雷音并非炸响,更像是从幽冥地府的深处碾轧而来,带着一种冻结神魂的阴寒与沉重!
玄天峰顶的天空骤然阴沉!无边无际的漆黑劫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凭空涌现,疯狂旋转汇聚,顷刻间便化作一个覆盖了整个玄天峰范围的巨大旋涡!旋涡中心深邃如墨,仿佛连通着九幽地狱!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漆黑的劫云之中,竟隐隐浮现出无数扭曲、狰狞的痛苦鬼面,无声嘶嚎,散发出灭绝生机的恐怖气息!一道道暗紫色的雷光在云层缝隙中游走,那雷光深处,竟似有森森白骨的虚影随生随灭!恐怖的威压弥漫开来,玄天峰周遭数百里的灵气瞬间被抽空、冻结,连山间的虫鸣鸟叫都彻底死寂!
“九幽冥狱荼蘼雷!”远处,正在引导弟子突破的龙若心、卫云子等人脸色剧变,失声惊呼!这可是传说中针对元神、污浊道基、消磨寿元的至阴至邪之劫!其凶戾诡异,远超寻常化神雷劫!师尊他老人家竟引动了此等灾劫?!
洞府石门无声洞开。
一道身影从中缓步踏出,正是玄天宗辈分最尊的太上长老——陈太玄。
他一身洗得发白的朴素道袍,身形清瘦,脊梁却挺得笔直如松柏。面容古拙,皱纹深刻如同记载了岁月的碑文,双目却澄澈明亮,仿佛历经沧桑后返璞归真的古井深潭。他抬头望了一眼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幽冥劫云,眼中并无丝毫畏惧,只有一种勘破生死的淡然与一往无前的决绝。千载枯坐,打磨的不止是法力,更是这颗道心。
他的目光旋即落在不远处的李恪身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以他此刻无限接近合道、神念通明的修为,竟依旧无法看透这个徒儿!李恪站在那恐怖的劫云威压之下,气息平静得如同山间一缕清风,与整个天地浑然一体,却又似乎独立于天地法则之外。他的境界,在陈太玄眼中,依旧“显示”为元婴巅峰,却透着一股深不可测、如临浩瀚星海的玄妙感。
“恪儿。”陈太玄的声音平和而苍劲,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
李恪一步踏出,身影已至陈太玄身前三丈处,躬身一礼:“恭喜师尊功行圆满!此劫凶戾,弟子为师护法。”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陈太玄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带回山门、却早已看不透深浅的徒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欣慰与感慨。他没有多做客气,微微颔首:“好。”
一个字,承载了师徒间无需多言的信任与托付。
话音落下的刹那,九天之上那幽冥旋涡中心骤然一亮!
嗤啦——!
一道仅有手臂粗细,却凝练到极致的暗紫色雷霆,无声无息地撕裂虚空,直劈而下!这雷霆没有丝毫惊天动地的声势,反而带着一种万物凋零、万籁俱寂的死意!所过之处,空间都留下一道短暂腐蚀的漆黑轨迹。
陈太玄须发无风自动,清瘦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冲霄的剑意!他并指如剑,对着那劈落的冥雷凌空一点!
一道古朴、纯粹、仿佛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无匹剑罡瞬间凝聚,迎着冥雷直刺而上!剑罡所过,空气冻结,连那阴寒的死寂之气都被强行撕裂!
轰!
冰晶般的剑罡与暗紫冥雷在半空轰然相撞!没有震耳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万年玄冰被地狱毒火灼烧腐蚀的“滋滋”声!恐怖的毁灭性能量相互湮灭、侵蚀,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的冲击波荡开!玄天峰顶的守护阵法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太玄身形微晃,脸色瞬间苍白了一分,指剑之上凝结了一层诡异的暗紫色冰晶,正试图沿着他的手臂侵蚀而上!第一道冥雷,便已如此棘手!
紧接着——
嗤!嗤!嗤!
三道、五道、七道…越来越多的暗紫冥雷从那幽冥旋涡中疯狂攒射而下!它们并非一味刚猛,反而如同附骨之疽,刁钻诡异,时而化作扭曲的锁链缠绕元神,时而化作无声的毒针刺向道基,时而又化作吞噬生机的阴风!
陈太玄身形腾挪,指掌翻飞,一道道精妙绝伦、蕴含着不同大道真意的术法被他信手拈来!有时是焚尽八荒的离火真焰,有时是厚重无边的戊土神山,有时又是切割万物的庚金剑气…千载积累,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如同一座孤峰,在九幽冥雷形成的狂暴浪潮中屹立不倒!
然而,那幽冥劫云仿佛不知疲倦,雷霆愈发密集,威力层层叠加!陈太玄嘴角渐渐溢出淡金色的血液,那是元神被那诡异阴雷之力侵蚀震荡的迹象!他那古拙的面容上,皱纹仿佛更深了,透出一种衰败的灰败气息!荼蘼之力,正在无声地消磨他千锤百炼的道体与寿元!
就在陈太玄硬扛数十道冥雷,气息已有不稳之势,一条由无数痛苦鬼面缠绕而成的暗紫雷索,如同潜伏的毒蛇,骤然突破了他道法防御的间隙,直取其眉心识海要害!那鬼面发出无声的尖啸,直欲污浊其无瑕元神!
陈太玄眼中厉芒一闪,正要燃烧精血施展秘法硬撼。
“哼!”
一声极轻、却仿佛蕴含着无上道则的冷哼,突兀地在天地间响起。
这声音并非针对劫雷,但落在那狰狞扑来的鬼面雷索之上,却如同九天神雷灌顶!
嗡——!
那蕴含着无尽怨毒与污秽之力的鬼面雷索,猛地一滞!其上缠绕哀嚎的无数鬼面,仿佛遭遇了天地间最恐怖的事物,瞬间流露出极致恐惧的神色,扭曲成一团!下一秒,整条雷索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竟无声无息地寸寸瓦解、湮灭,连一丝阴气都未能留下!
劫云之下,李恪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拂动一下。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湮灭的雷霆,眼神平静如水。
陈太玄压力骤减,心头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看得分明,李恪并未出手攻击那道雷索,仅仅只是一声蕴含无上意志的道音轻哼!那足以污浊炼虚元神的鬼面冥雷,竟如尘埃般被轻易抹去?!
“天劫…竟畏汝?”陈太玄心中闪过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看向李恪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探索。
这声轻哼,似乎激怒了那高悬九天的幽冥劫云!
轰隆隆隆——!
整个劫云旋涡疯狂旋转,中心猛然塌陷!一股令万物凋零、让元神冻结的恐怖气息凝聚到了极致!
漩涡中心,一道仅有拇指粗细、色泽却深邃如浓缩了万载黑夜的终极冥雷,缓缓探出!这道雷霆出现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玄天峰顶所有阵法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这才是真正的杀劫——幽冥寂灭道雷!直指修士本源道基,抹杀一切生机!
陈太玄瞳孔骤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死大恐怖!他全身法力毫无保留地疯狂涌动,元神之光前所未有的璀璨,准备拼尽所有,迎接这最终的寂灭!
然而,那道终极冥雷仅仅是刚刚探出旋涡,还未完全落下。
“聒噪。”
李恪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抬头望向那搅动九幽的劫云旋涡,嘴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声音平淡,不高亢,也不蕴含任何法力波动。
但就在这两字落下的刹那!
轰——!
那覆盖整个玄天峰的庞大幽冥旋涡,猛地剧烈一震!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中心那道刚刚凝聚、散发出灭绝气息的终极冥雷,如同风中残烛般,“噗”的一声,干脆利落地…熄灭了!
紧接着,那蕴含着无尽鬼面与阴冷死气的厚重劫云,如同被投入沸汤的积雪,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片大片地无声消融!扭曲的鬼面发出无声的哀嚎,瞬间化为虚无;森森白骨虚影崩解成灰;暗紫色的雷光挣扎着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湮灭!
不过眨眼之间,那令整个玄天宗高层都为之色变的“九幽冥狱荼蘼雷劫”,连同那覆盖苍穹的恐怖劫云,竟在李恪轻轻一句“聒噪”之下,消散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玄天峰顶残留的那一丝丝尚未散尽的阴冷死意,以及被抽空了数百里范围的稀薄灵气,证明着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劫难并非虚幻。
阳光重新洒落在玄天峰顶,温暖而明亮。
陈太玄周身澎湃的法力依旧保持着爆发的姿态,那拼死一搏的决绝还凝固在脸上。他僵立在原地,看着瞬间万里无云的澄澈天空,又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本已准备迎接寂灭的手掌。
一种前所未有的、浩瀚磅礴、仿佛举手投足便能引动天地法则共鸣的伟岸力量,如同沉睡的星河,在他体内缓缓苏醒、流淌、奔腾!枯竭的生机瞬间被填满,衰败的道体重新焕发出玉石般的光泽,元神更是前所未有的澄澈明净,仿佛挣脱了万古的枷锁!
合道!水到渠成!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霞光万道的祥瑞,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与天地万物隐隐相合的圆满道韵,从他清瘦的身躯上自然流露出来。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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