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海产市场的风波暂平,程立秋凭借着果断和智慧,成功打破了垄断联盟的压制,不仅保住了定价权,更与香港、澳门的顶级酒店、超市以及爱国华侨的“四海贸易”建立了直接、稳固的合作关系。“探索者”号带回的珍稀海产,成为了这些高端场所菜单上的新宠,程立秋这个名字,也开始在国际小众但利润丰厚的顶级海鲜圈子里,悄然传开。
外部压力稍减,内部的整合与发展便按下了加速键。张远航带领的选型小组,频繁往返于大连、上海等地的造船厂,第二艘远洋渔船的建造计划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技术论证和合同磋商阶段。霍尼亚拉的前哨据点,也在那位华裔商人陈先生的奔走下,选定了一处靠近码头、交通便利的小型仓库和附属办公房,开始了简单的改造和冷库安装,预计在下一次船队出海前就能投入使用。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产业帝国欣欣向荣。然而,正如平静的海面下可能潜藏着暗流,庞大的事业体中,也难免会滋生不易察觉的蛀虫和缝隙。一场关乎忠诚与背叛的考验,在不经意间,悄然降临。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次看似普通的商业接触。
在省城一次由外贸部门组织的招商联谊会上,李建军作为程立秋产业的代表,结识了一位自称是“香港环球远洋贸易公司”高级经理的方达明。此人四十岁上下,穿着考究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操着一口略带粤语口音的普通话,谈吐风趣,对国际海产市场似乎颇有见解。他主动与李建军攀谈,对“探索者”号远洋捕捞的成果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和赞赏,言语间透露着希望与程立秋建立深度合作的意愿。
李建军起初并未太过在意,毕竟随着名声外传,主动寻求合作的人越来越多。他按照惯例,与对方交换了名片,客气地表示会向程总转达。然而,这个方达明却显得异常热情和执着,随后几天,多次通过电话约请李建军吃饭,都被李建军以公务繁忙婉拒。
直到有一天,方达明直接将电话打到了程立秋在黑瞎子沟的办公室。电话里,他依旧热情洋溢,提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合作方案”:由他的“环球远洋贸易”独家代理程立秋船队所有远洋珍稀海产的海外销售,承诺保底采购量,价格比程立秋目前的市场售价再高出百分之十五,并且愿意预付三成订金。条件只有一个:需要程立秋方面提供未来一年内,船队计划作业的主要渔场坐标、捕捞品种预估等“生产计划”,以便他们“更好地安排国际物流和市场推广”。
这个条件,让程立秋瞬间警觉起来。提供详细的渔场坐标和捕捞计划?这几乎等于将自家最核心的商业机密和盘托出!远洋捕捞,渔场信息就是命脉,是无数经验和风险换来的宝贵财富,岂能轻易与人?更何况是一个背景不明的所谓贸易公司?
程立秋没有当场回绝,只是客气地表示需要时间考虑,便挂断了电话。他立刻叫来了李建军、张远航和王铁山。
“这个方达明,你们怎么看?”程立秋将情况一说,沉声问道。
李建军首先开口:“立秋哥,我打听过了,这个‘环球远洋贸易’在香港注册时间不长,背景有点模糊。他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却要我们最核心的渔场信息,我觉得有点反常。天上不会掉馅饼。”
张远航眉头紧锁,作为老航海,他更清楚渔场信息的价值:“立秋哥,渔场坐标是我们用油料、时间,甚至冒着风险换来的,是咱们船队的眼睛。这东西要是泄露出去,那些外国大公司立刻就能跟着咱们屁股后面捡便宜,甚至提前布网,咱们就太被动了!这个条件,绝对不能答应!”
王铁山言简意赅,带着一股冷意:“我看,这家伙没安好心。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就是背后有人指使,想掏咱们的老底儿。”
程立秋点了点头,众人的看法与他一致。“这事先放一放,冷处理。建军,你继续留意这个方达明和他公司的动向。铁山,内部也留意一下,特别是跟远洋相关的核心人员,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他本能地感觉到,这绝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商业谈判。
事情似乎就此沉寂了下去。方达明又打过两次电话催促,都被程立秋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对方似乎也意识到程立秋这边警惕性很高,暂时没了动静。
然而,真正的暗流,却在不易察觉的地方涌动着。
“探索者”号上,有一位名叫李振海的船员,三十五六岁年纪,是船上的二管轮,技术过硬,性格有些内向,但做事认真,是张远航比较倚重的技术骨干之一。他家里条件不太好,老母亲常年卧病,妻子在家照顾老人和孩子,就靠他出海挣的钱维持生计,上次远航归来,他也得到了一笔不小的奖金,暂时缓解了家里的困难。
这天,李振海轮休回家。他家在望海屯边上一处略显老旧的小院里。他刚进门没多久,一个穿着体面、自称是县里新成立的“水产技术推广站”工作人员的中年男人就找上了门,手里还提着水果和点心。
“是李振海同志家吗?我是县水产站的刘干事。”来人笑容可掬,态度亲切,“听说你是‘探索者’号上的技术骨干,我们站里想了解一下远洋渔船的设备运行情况,总结点经验,也好向其他渔业单位推广。”
李振海是个老实本分的技术人员,一听是政府单位的人来了解情况,也没多想,便将人请进了屋。妻子忙着倒水,老母亲在里屋咳嗽。
这个“刘干事”很会聊天,先是问了问船上的机器运行怎么样,海上作业辛不辛苦,然后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李师傅,你们这次出去,找到那些值钱的大螃蟹大龙虾的地方,肯定挺不好找的吧?听说还得记录什么水温、水深?”
李振海虽然老实,但涉及到具体的渔场数据,这是出海前三令五申要求保密的,他心里打了个突,含糊地应道:“嗯,是不太好找,全靠张船长他们判断。”
“刘干事”笑了笑,没有追问,转而谈起李振海家里的情况,表示同情,然后压低声音说:“李师傅,不瞒你说,我有个朋友,是在大连搞远洋渔业研究的,他们特别需要一些实地的、一手的水文和渔场数据做科研。你要是能……提供一点你们记录的非核心数据,比如大概的海域范围,他们愿意出这个数……”他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是一个让李振海心脏猛地一跳的数字,远超他这次出海得到的奖金。
李振海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身:“对不起,刘干事,这些数据我们有规定,不能外传!你请回吧!”他声音有些发颤,既是愤怒,也带着一丝后怕。
那“刘干事”见状,也不纠缠,依旧保持着笑容:“李师傅别激动,我就是随口一问,不行就算了。那你忙,我先走了。”说完,放下水果点心,快步离开了。
人走了,李振海却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弹,心里如同翻江倒海。那个数字在他脑海里盘旋,有了那笔钱,母亲的药费,家里翻修房子的欠款,就都能解决了……诱惑是巨大的。但他脑海里又立刻浮现出程立秋在庆功宴上给他们发奖金时信任的眼神,想起张远航在海上带着他们闯过风浪的沉稳,想起船上兄弟们同生共死的情谊……背叛?他李振海做不出这种事!
内心挣扎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李振海顶着两个黑眼圈,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找到了正在码头检查“探索者”号维护情况的张远航,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汇报了,包括那个“刘干事”许诺的巨额报酬。
张远航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立刻带着李振海,驱车赶回黑瞎子沟,向程立秋汇报。
程立秋听完李振海的叙述,面色平静,但眼神却冷得吓人。他亲自给李振海倒了一杯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振海,你做得对!这事你汇报得非常及时!咱们兄弟之间,信义比金子还贵重!你家里有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绝不能走歪路!”
他当即对李建军说:“建军,立刻去查!县里根本没有新成立的‘水产技术推广站’,也没有姓刘的干事!这绝对是那个方达明搞的鬼!正面谈不拢,就想来挖咱们的墙角,收买咱们的人!”
他又对王铁山说:“铁山,内部排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被接触过。另外,加强核心技术人员和其家属的安保意识。”
王铁山领命而去。
程立秋看着依旧有些不安的李振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振海,你这次立了大功!不仅守住了咱们的秘密,更揪出了藏在暗处的老鼠!你的忠诚,我程立秋记在心里!你母亲的病,回头让胜利从参田支取两支好些的老参送去,再从我这里拿一笔钱,先把家里的欠款还上!以后好好干,亏待不了你!”
李振海听到这话,眼眶顿时红了,哽咽着说:“立秋哥,我……我就是觉得,不能对不起您,对不起船上的兄弟……那钱,我不能要……”
“拿着!”程立秋语气坚决,“这是你应得的!是你用忠诚换来的!咱们的规矩,有功必赏!”
送走千恩万谢的李振海,办公室里只剩下程立秋、张远航和李建军三人。
“立秋哥,看来对方是盯上咱们了,而且手段下作。”张远航沉声道。
程立秋冷哼一声:“商场如战场,什么魑魅魍魉都有。他们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咱们的路走对了,戳到他们的痛处了!”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咱们将计就计!”
一个反制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他让李建军故意放出一些模糊的、甚至是经过篡改的“渔场信息”,通过某些看似不经意的渠道,传递出去。他要看看,这条藏在暗处的蛇,到底想咬哪里!
暗流涌动,忠诚经受住了考验。李振海的坚守,不仅避免了一次核心机密的泄露,更让程立秋看清了团队中绝大多数人的底色。他知道,未来的航路上,风浪或许会更加险恶,明枪暗箭也不会少,但只要团队的核心忠诚稳固,他就无所畏惧。这场风波,反而像一次淬火,让团队的凝聚力变得更加坚不可摧。猎人的队伍,不仅要能征善战,更要经得起糖衣炮弹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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