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摇了摇头,脸上更满是关切惋惜的说道:
“哎呀,林大人这是怎么了?”为国事操劳,至于如此吗?”
说话间,他收好那份写了欠条的盟约,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
大功告成。
楚休转身,对着御座上那如同石雕般的周乾,再次深深一揖。
“叔父,诸位大人,既然事情已经谈妥,晚辈就不多打扰您们休息了。”
“晚辈告辞。”
说完,他带着那抹人畜无害的笑容,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御书房。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那道白色的,单薄的影子,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沉甸甸地压在御书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
御书房内,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才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噗通!”
吏部尚书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
“国耻啊!奇耻大辱啊!”
丞相马承泽仰天长叹,叹着叹着,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张苍老的脸,涨得通红。
兵部尚书张尧,则像是疯了一样,冲到御案前,一把抓起那方沉重的传国玉玺,高高举起,便要朝着自己的天灵盖砸下!
“大丈夫死则死矣,何必受此屈辱!”
“张大人!”
一旁的吏部尚书骇然失色,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
整个御书房,哭声、骂声、咳嗽声,乱成一团。
唯有御座之上。
周乾一动不动。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房梁上那条张牙舞爪的雕龙,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半分神采。
那个属于“当世雄主”周乾的时代,在上一刻,伴随着那一声玉玺落下的闷响,彻底终结了。
鸿胪寺驿馆内。
楚休拿着带血的国书,兴高采烈的反复观看,并问询道:
“幽七,你说这份礼物,父皇会开心嘛?”
幽七不假思索道:
“会的,殿下!”
楚休也十分笃定,脸上露出了灿烂纯真的笑容道:
“我想也是。”
“三千万两白银,会为父皇彻底的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再也不用担心缺钱少银。”
“三州之地,也让父皇开疆扩土,成为大夏史上的能君。”
“到时候,父皇肯定会开心的不要不要的。”
就在这时。
一直在城内接应的幽十,从幽七旁边陡然出现。
他恭敬的行礼后,用冷漠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道:
“殿下。”
“您父皇麾下皇城司影卫,昨夜在探查接风洗尘宴一事中,已死伤惨重。”
“现在仅剩的十四人,正在探查今晨殿下同周乾签订盟约一事。”
“眼下盟约已定,是否将信息传递给他们?”
思索了一下的楚休,悲天悯人状,叹息道:
“虽然父皇这皇城司影卫本事不济。”
“但父皇培养他们不容易。”
“帮他们一把吧,别让他们送死了。”
“是,殿下。”
幽十领命,正准备离开。
楚休眼睛一亮,雪白的牙齿在空中绽放,灿烂的笑容带着俏皮道:
“让他们先别把消息传递出去。”
“等等再送,给父皇一个惊喜。”
“想来父皇会更开心。”
“是,殿下!”
幽十声音落下,整个人宛若太阳高悬,阴影退散消散不见。
……
大夏,皇宫,御书房。
“啪!”
一方端砚被狠狠扫落在地,上好的墨汁四溅,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留下了一滩污浊的痕迹。
楚威胸膛剧烈起伏,烦躁地在御案前来回踱步。
明黄色的龙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一阵阵压抑的风。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他的咆哮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充满了暴戾与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惶。
掌印太监王德福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地砖上,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他不敢去收拾那片狼藉,更不敢抬头去看皇帝那张已经扭曲的脸。
楚威的面前,摊着一份来自大周的,残缺不全的密报。
密报上,用潦草的字迹记录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国宴。
记录了楚休如何舌战群儒,
记录了楚休如何用一杯酒,逼反了大周二皇子,将一众武将逼得拔刀相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好像写密报的人,写到一半,被人从背后抹了脖子。
后面的内容,是一片空白。
这片空白,比任何详尽的战报,都更让楚威感到恐惧。
“已经五天了!”
楚威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抓起那份密报,几乎要将其捏碎道:
“整整五天!朕安插在大周都城的所有影卫,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全都石沉大海!”
王德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用一种极尽谄媚和安慰的语气开口道:
“陛下息怒,许是……许是周乾那老匹夫封锁了都城,九殿下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吉人天相?”
楚威猛地转过头,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王德福。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脏。
吉人?
他那个儿子,是吉人吗?
那个将他大夏京城官场屠戮一空,将自己的亲哥哥们一个个送进宗人府的怪物,会是吉人?
楚威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楚休那张病弱苍白,永远带着纯真笑容的脸。
可那张脸的背后,是堆积如山的尸骨,是血流成河的京观!
“你懂什么!”
楚威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压抑的惊恐道:
“朕现在担心的,就是他太‘不会有事’了!”
“这不是周乾封锁了都城!”
“是他们……都死了!”
王德福的瞳孔,骤然一缩。
“朕的影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潜伏多年,根深蒂固。”
“就算周乾把整个玉京城翻过来,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将他们连根拔起,更是连一只信鸽都飞不出来!”
楚威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在诉说着一个他自己都毛骨悚然的猜想。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种可能……”
“是那个逆子!”
“是他!他把朕的人,全都杀了!”
“只有他,只有他才能做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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