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院。
这里曾是大秦帝国最热闹,最叫人向往的地方。
蒸汽的轰鸣跟铁锤的交响,还有工匠们的呐喊欢笑,混成一首属于钢铁跟火焰的乐章。
但今天。
这乐章没了动静。
朝堂上的消息,跟瘟疫似的,用一种吓人的速度传遍了天工院每个角落。
“听说了吗?朝会上...陛下准了...”
“准了什么?”
“要把我们...监管起来...”
“监管?什么意思?”
“就是说,以后要有朝廷的官老爷来管咱们了!度支的!廷尉的!还有少府的!”
“什么?!那帮酸儒懂个屁的格物!他们凭什么管我们!”
“嘘...小声点!我听说...以后我们买每一块铁,都要他们点头!造每一个零件,都要他们画押!”
“那...那我们的铁鹰...还怎么造?”
“不知道...天塌了...”
这些悄悄话,在每个车间,每个角落疯狂的传着。
原本轰鸣的蒸汽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原本挥汗如雨的工匠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脸上的兴奋自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迷茫跟恐慌。
压抑。
一股冰冷的,叫人喘不过气的压抑,罩住了整座钢铁城。
冬天好像提前来了。
......
总设计室内。
李源静静的站在巨大的沙盘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沙盘上,是他亲手做的铁鹰零号机模型。
厚重的铁门被猛的推开,门都没敲。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赵月那张一向清冷的脸上,此刻全是前所未有的焦急跟凝重。
她快步走到李源面前,手里死死攥着几卷刚理出来的账目竹简。
“令君!”
她的声音,都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抖。
“这哪里是什么荣耀!这分明是三道,就是要我们命的催命符!”
李源没回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赵月深吸一口气,用她那敏锐到极点的财务直觉,用最快的语速,把这三道枷锁的要害之处,血淋淋的撕开来。
“第一,是钱!”
“您知道度支衙门那些人,是什么货色!他们是丞相的狗!”
“一旦我们的预算归他们批,他们有一万种‘合规矩’的法子来整我们!”
“今天说你项目书格式不对,打回去重写!”
“明天说你买的煤炭价格比市价高,有贪腐嫌疑,要彻底查!”
“一来二去,半年就没了!我们的项目,一个都别想动!”
“我们会被活活拖死!”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沉重。
“第二,是物!”
“我们的原料供应商,本来就跟丞相那派人有各种联系。”
“以前,有陛下直接撑腰,他们不敢做得太出格。”
“可现在,监管成了合法的尚方宝宝剑!他们随时能打着‘配合审查’的旗号,对我们断供还有涨价!”
“没铁,没煤,我们就算有再好的图纸,也只能是空想!”
“天工院,会立刻停摆!”
说到这,赵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绝望。
但她知道,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两个。
“第三...也是最要命的......”
她的目光,落在那尊铁鹰模型上,眼神里全是恐惧。
“是机密。”
“廷尉府要插手监管,他们会用什么理由?”
“肯定是‘国家安全’!是‘防止技术外泄’!”
“他们会用这个听着好听的理由,要求我们,交出所有核心项目图纸!所有实验数据!”
“包括...铁鹰!甚至...零号机!”
赵月的声音压的极低,好像在讲一个最恐怖的噩梦。
“一旦我们的核心机密,落到他们手里...令君,后果,不堪设想!”
钱,被卡死。
物,被断绝。
机密,被迫公开。
这就是李斯那听着好听的阳谋下面,藏着的三把,最锋利的,杀人不见血的刀!
“令君,我们...”
赵月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更愤怒的吼声打断。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公输石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涨的通红,他像一头被惹毛的狮子,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天工院里最受尊敬的老师傅。
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悲愤!
“令君!”
公输石的眼睛都红了,他指着外面,声音里全是无尽的屈辱跟愤怒!
“那群只会动嘴皮子,连锤子都没摸过的酸儒,他们凭什么!凭什么来监管我们!”
“这是侮辱!是对我们天工院所有工匠的侮辱!”
“更是对‘格物之术’这门学问的,最大的...亵渎!”
一位老师傅颤抖着声音,附和说:“是啊令君!我们呕心沥血造出的神兵,在他们眼里,难道就是一本能随便翻的账本吗!”
“他们懂什么叫淬火?懂什么叫锻压?”
“让他们来监管,就像让一个屠夫,去教大家闺秀绣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跟赵月那基于现实的,冰冷的财务分析不一样。
以公输石为代表的工匠们,他们的愤怒,更纯粹,也更火爆。
那是一种,自己一辈子骄傲的,神圣的事业,被一群外行随便糟蹋还有指手画脚的,打心底里的暴怒!
整个总设计室里,一时间,全是绝望的分析,跟愤怒的咆哮。
所有人的情绪,都像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
而这一切的中心,李源,终于,慢慢的,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没有焦虑,没有愤怒,也没有半分的恐慌。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些,因为恐慌愤怒而快要失控的核心成员们。
“说完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奇怪的,能让人瞬间冷静的力量。
所有人的声音,一下就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聚到了他身上。
“你们说的,都对。”
李源慢慢开口,一句话,就认了他们所有的担心跟愤怒。
“赵月的分析,说到了点子上。这确实是三把能要我们命的刀。”
“公输师傅的愤怒,我也完全理解。这确实是对我们所有人,一次前所未有的侮辱。”
听到他的话,众人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又开始翻腾。
然而,李源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但是。”
李源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燃起了一团,冰冷的,像寒星似的火焰。
“你们都错了一件事。”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他一字一句的,无比清晰的,宣告。
“这,不是结束。”
“而是一场...新战争的,开始。”
整个房间,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源。
新战争?
李源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慢慢回响,清晰的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我们之前的敌人,是愚昧,是落后的生产力,是北方的匈奴。”
“我们用更聪明的脑子,更硬的钢铁,去赢他们。”
“而现在,我们的敌人变了。”
“他们,是躲在那些听着好听的律法条文后面的,一张张贪婪又傲慢的脸。”
“他们,是用制度跟规矩,来当武器的,另一群敌人。”
李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挑战意味的弧度。
“战争的形式变了,但本质,没变。”
“那就是...你死我活。”
他没去说什么具体的应对法子,也没去画什么不实际的大饼。
他只是用他那双,仿佛早就看透了一切的,平静又强大的眼神,注视着他的每一个伙伴。
用他那不带任何情绪,却又充满绝对自信的声音,为眼前的绝境,下了一个全新的,属于强者的定义。
那股强大的,打心底里的自信跟镇定,像有股无形的,暖和又有力的劲儿,瞬间,注入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公输石的愤怒,平了。
赵月的焦虑,缓了。
那些老师傅们脸上的恐慌,也渐渐变成了某种,若有所思的凝重。
是啊。
令君大人,什么时候输过?
他创造了那么多的神迹,他本身,不就是最大的神迹吗?
只要有他在,天,就塌不下来。
天工院那压抑到极点的气氛,在这场简短的,甚至没有任何具体方案的会后,奇迹般的,暂时稳了下来。
工匠们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虽然还是担心,但那股能压垮一切的恐慌,已经没了。
他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叫“希望”的火苗。
他们都在等。
等着他们的令君,带他们,打赢这场,全新的战争。
只是。
所有人都明白,包括李源自己。
一场严酷的,刺骨的寒冬。
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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