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茂密,荆棘丛生。鲁智深背着武松,如同负山的巨人,每一步都踏得地动山摇,却也因身形庞大、背负一人而行动受限。潘金莲早已跑散了发髻,衣裙被枝条刮得破烂不堪,白皙的脸颊和手臂上添了数道血痕,她咬着牙,拼命跟着,肺叶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小乞儿则凭借着瘦小灵活的身形,在前方拼命开路,不时回头焦急地张望。
身后的呼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些青衣人及其手下显然都是追踪的好手,在山林中的速度远比他们快!
“直娘贼!甩不脱这些撮鸟!”鲁智深怒骂一声,眼看追兵已至身后不足二十步,他猛地将武松放在一棵大树后,“兄弟,你且躲好!待洒家先去杀他个人仰马翻!”
说罢,他不待武松回应,提起禅杖,如同旋风般转身,迎着追兵冲去!他深知,若被这些人缠住,等后面大队人马合围,他们四人绝无幸理!唯有趁对方阵型未稳,先杀他个措手不及,或许能争得一线生机!
“鲁大哥小心!”武松背靠大树,勉强提气喊道,心中焦急万分,却无力相助。
鲁智深狂吼一声,禅杖舞动如轮,如同一尊发怒的金刚,直接撞入了追兵之中!
当先两名青衣手下见他来势凶猛,举刀便砍!鲁智深不闪不避,禅杖横扫!
“铛!铛!”两声爆响!那两柄腰刀竟被硬生生砸飞!禅杖去势不减,重重扫在两人胸口!
“噗!”“噗!”
两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胸骨尽碎,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在树上,眼看活不成了。
鲁智深一招毙敌,凶威更盛,禅杖如同黑龙闹海,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那些青衣手下虽然身手不弱,但在鲁智深这绝对的力量和悍不畏死的打法面前,竟无人能挡其一合!顷刻间,又有三四人被打翻在地,筋断骨折。
然而,那为首的面容冷峻的青衣人,却一直冷眼旁观,并未立刻出手。直到鲁智深一口气连毙五六人,气势稍缓的刹那,他才动了!
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鲁智深身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判官笔,笔尖闪烁着幽蓝的寒光,直点鲁智深周身要穴!速度快得只剩两道残影!
鲁智深只觉得肋下、肩井数处要害同时传来刺痛感,心中一惊,这厮好快的身手!好刁钻的点穴功夫!他急忙回杖格挡,但那判官笔如同附骨之疽,紧贴着他的杖身滑动,依旧不离他周身大穴!
“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如雨打芭蕉的金铁交鸣声响起!鲁智深竟被这一对判官笔逼得连连后退,空有一身神力,却有种无处着力的憋闷感!这青衣人的武功路数,迥异于寻常江湖把式,更像是军中刺杀技与某种阴毒点穴术的结合,极为难缠!
另一边,另外两名青衣手下见头领缠住了那凶悍的和尚,互相对视一眼,绕过战团,直扑向大树后的武松和惊慌失措的潘金莲!
“都头小心!”小乞儿见状,尖叫一声,不顾自身安危,抓起地上一块石头就向那两人扔去!
那两人轻易避开石块,其中一人狞笑一声,挥刀便砍向小乞儿!
眼看小乞儿就要命丧刀下,倚在树后的武松目眦欲裂,他猛地吸一口气,不顾内腑撕裂般的剧痛,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灌注于右臂,抓起地上一截枯枝,如同掷出标枪般,用尽全力向着那挥刀之人掷去!
“嗤!”
枯枝破空,带着一股惨烈的劲风,虽无锋刃,却速度惊人!
那挥刀之人听到恶风不善,心中一惊,下意识回刀格挡!
“啪!”枯枝被他刀身磕碎,但他前冲的势头也不由得一滞。
就是这刹那的停滞!
另一名扑向武松的青衣手下,刀锋已然临近武松面门!武松此刻已是油尽灯枯,连抬手格挡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刀锋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道乌光如同闪电般从侧面林中射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那劈向武松的刀身之上!
“铛!”一声脆响!
那青衣手下只觉手腕剧震,钢刀竟被那乌光撞得脱手飞出!他骇然转头,只见那撞飞他钢刀的,竟是一块棱角分明的普通山石!
什么人?!竟能用一块石头,撞飞他全力劈出的一刀?!
未等他反应过来,林中传来一声清朗的断喝:“以多欺少,暗算伤者,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音未落,一道青影如同苍鹰般从林中掠出,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来到近前!来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面容俊朗,目若朗星,眉宇间自带一股浩然正气,虽衣着朴素,却难掩其英挺之姿。
他身形落地,毫不迟疑,并指如剑,直点那失了兵器的青衣手下胸口膻中穴!指风凌厉,竟带着隐隐风雷之声!
那青衣手下大惊,急忙后退,同时挥掌格挡。
“嘭!”指掌相交!
那青衣手下只觉得一股灼热刚猛的内力透掌而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闷哼一声,连退数步,脸上满是惊骇!
这突然杀出的青衣书生,武功竟如此之高!
另一名原本攻击小乞儿的青衣手下,见同伴吃亏,也舍了小乞儿,挥刀向那青衣书生砍来!
青衣书生冷哼一声,身形微侧,避开刀锋,左手如同穿花蝴蝶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顺势一扭一送!
“咔嚓!”“啊!”
那青衣手下腕骨断裂,钢刀落地,整个人被一股巧劲带得向前扑去,正好撞在同伴身上,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电光石火之间,这青衣书生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解了武松这边的危机!
而此时,正与鲁智深缠斗的青衣头领,见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武功路数刚正磅礴,显然也是硬茬子,心知今日事已不可为。他虚晃一招,逼退鲁智深,厉声喝道:“撤!”
剩下的几名青衣手下如蒙大赦,连忙扶起受伤的同伴,跟着那头领,毫不恋战,迅速退入林中,消失不见。
鲁智深打得正酣,见对手突然退走,颇有些不爽,提着禅杖还要再追。
“鲁大哥!穷寇莫追!”武松急忙出声阻止。他此刻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沿着树干软软滑倒在地,意识逐渐模糊。
“兄弟!”鲁智深见状,也顾不得追敌,连忙奔回武松身边。
那青衣书生也快步走了过来,蹲下身,探了探武松的脉息,又看了看他浑身的伤势,眉头微蹙:“这位好汉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内息紊乱,需得立刻施救!”
他毫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个针囊,取出几根细如牛毛的金针,手法娴熟地刺入武松胸前几处大穴。随即,又单掌抵住武松后心,一股温和醇正的内力缓缓渡入,护住其心脉,疏导其紊乱的气息。
鲁智深虽不懂医术,但也看出这书生是在救人,便守在旁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潘金莲和小乞儿也围了过来,紧张地看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武松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带着关切之色的俊朗面孔。
“多…多谢…兄台…救命之恩…”武松声音依旧虚弱,但比起之前已是好了不少。
青衣书生收起金针,微微一笑,抱拳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在下郓城宋江,不知几位好汉尊姓大名?为何被那些官府…哦,看打扮又似非官府之人追杀?”
宋江?!
武松和刚刚走过来的鲁智深闻言,俱是一震!
及时雨宋江?!那个仗义疏财、名满山东的“孝义黑三郎”?!
武松挣扎着想要坐起行礼,却被宋江按住:“兄台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鲁智深则哈哈大笑,声震山林:“俺道是谁有这般身手和侠义心肠!原来是宋江宋公明哥哥!洒家鲁达,原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麾下提辖,如今出家五台山,法号智深!久闻哥哥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宋江连忙还礼:“原来是鲁提辖!智深大师的威名,宋江亦是仰慕已久!”
鲁智深又指着武松道:“这位是俺兄弟,阳谷县武松!”
“景阳冈打虎的武松武都头?”宋江眼睛一亮,看向武松的目光更是不同,“果然是英雄了得!只是…武都头何以落得如此境地?那些追杀之人…”
武松苦笑一声,当下便将西门庆为恶、自己探查军械、被迫杀西门庆、兄长被擒、冯四灭口、一路被追杀等事,简略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那神秘“青枭”和可能与梁山内部有关的细节。
宋江听完,面色凝重,长叹一声:“西门庆此人,宋江亦早有耳闻,知其乃地方一霸,结交权贵,欺压良善,只是没想到竟胆大包天至此!武都头为民除害,反遭构陷追杀,这天理何在!”
他顿了顿,又道:“此地并非说话之处,那些追杀之人虽退,未必不会卷土重来。宋江在附近有一处知交庄院,颇为隐秘,几位若信得过宋江,可随我前去暂避,也好让武都头安心养伤。”
武松与鲁智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可。宋江名声在外,侠义为先,此刻又是雪中送炭,无疑是最值得信任的选择。
“如此…便有劳宋公明哥哥了!”武松感激道。
“武都头客气了!”宋江扶起武松,对鲁智深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当下,由宋江引路,鲁智深依旧背着武松,潘金莲和小乞儿跟随,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山林,向着宋江所说的隐秘庄院行去。
武松伏在鲁智深宽厚的背上,感受着体内那股属于宋江的、温和醇正的内力仍在缓缓滋养着伤势,心中百感交集。绝境逢生,得遇宋江,或许是命运给他的一线生机。
只是,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兄长还在大牢之中,那隐藏在暗处的“青枭”及其背后势力依旧虎视眈眈,而他们即将前往的梁山泊,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
这纷乱的世道,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究竟能将这棋局,带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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