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巷道如同迷宫,弥漫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武松提着那昏迷的黑衣头目,与伤痕累累的顾永一路疾奔,不敢有丝毫停留。身后远处官兵的呼喝与杂沓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紧追不舍。
武松对东京城的街巷布局早已了然于胸,他专挑那些最偏僻、最肮脏、连巡夜官兵都懒得深入的角落穿行。污水横流,鼠虫窜动,恶臭扑鼻。顾永几乎要呕吐出来,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咬着牙,紧跟武松的脚步。
不知穿过了多少条这样的巷道,身后的喧嚣终于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武松在一处堆满破烂家什、几乎被遗忘的死胡同尽头停了下来,将手中的黑衣头目如同丢垃圾般扔在墙角。
“暂…暂时安全了…”顾永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散了架般疼痛,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
武松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背后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几乎将整个后背染红,左臂的刀伤深可见骨,失血加上剧烈的搏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脸色苍白得吓人。但他依旧强撑着,撕下衣襟,快速而粗暴地为自己和顾永包扎止血。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投向墙角那个昏迷的黑衣头目。
此人,是眼下唯一的线索。
武松提起旁边一个不知谁丢弃的、半满的泔水桶,毫不犹豫地泼在了黑衣头目的脸上。
“呃…咳咳咳!”冰冷的馊臭液体刺激下,黑衣头目猛地惊醒,剧烈地咳嗽起来。待他看清眼前的武松和周围的环境,眼中瞬间被恐惧填满,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右肩关节被废,浑身无力。
“你…你想怎么样?!”他声音嘶哑,带着绝望。
武松蹲下身,捡起地上半块碎砖,在手中掂量着,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我不想怎么样,只想听你说实话。把你知道的,关于‘圣教’,关于‘星陨’,关于‘钥匙’,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
碎砖在武松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黑衣头目看着武松那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又感受到右肩那钻心的剧痛,心理防线早已崩溃。他知道,落在对方手里,不说,只会承受更多非人的折磨。
“我…我说…我都说…”他瘫软下去,涕泪横流,“圣教…全称是‘无生真空圣教’…信奉无生老母,认为当今世道浑浊,唯有经历‘星陨’大劫,涤荡一切,方能迎来无生老母降世,开启真空家乡,再造清净世界…”
无生真空圣教?无生老母?星陨大劫?真空家乡?
这些词汇,带着一种邪异的、蛊惑人心的力量,让武松眉头紧锁。这分明就是一个意图颠覆现世的邪教!
“星陨之期,到底是什么?”武松追问。
“是…是教主以无上法力推演出的…天地气运逆转之机…”黑衣头目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狂热,但随即被恐惧取代,“据说…届时星辰陨落,山河易位,唯有聚集散落在特定‘星宿’身上的‘钥匙’,才能…才能打开通往真空家乡的门户,引领信众渡过浩劫…”
“星宿?钥匙?”武松想起他刚才的话,“你刚才说,我也是目标之一?”
“是…是的…”黑衣头目畏惧地看着武松,“教主说过…‘钥匙’并非实物,而是…而是一种特殊的‘命格’或者…‘气运’…承载在特定的‘星宿’转世之身之上…梁山之上,便有数位这样的‘星宿’…你…你武松,便是其中之一!所以圣教才会…才会关注梁山,才会设法通过蔡京,想要…想要掌控或者…清除你们…”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武松浑身剧震,几乎站立不稳!
星宿转世?命格钥匙?圣教关注梁山,甚至蔡京的剿杀,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荒诞而恐怖的缘由?!自己,还有梁山上的某些兄弟,竟然是什么“星宿转世”,身负着开启所谓“真空家乡”的“钥匙”?!
这简直…简直是疯了!
但联想到那神秘老道留下的“煞星”、“贪狼”等字眼,联想到自己穿越而来的离奇经历,以及这具身体远超常人的天赋…武松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难道…这看似荒诞的邪说背后,竟真的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真相?
“圣教教主是谁?总坛在何处?”武松强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逼问。
“不…不知道…”黑衣头目摇头,“教主神秘莫测,从未以真面目示人…总坛…总坛更是飘忽不定,据说…据说能在虚空之中移动…只有…只有核心长老才知道具体方位…”
“那今日带队伏击我的,是教中何人?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行踪的?”
“是…是执法堂的胡长老…他…他精通追踪卜算之术…是他说…说‘星钥’异动,锁定…锁定了这片区域…我们才…才在此布下天罗地网…”
胡长老?卜算之术?武松心中一沉。这圣教的手段,果然诡异莫测!
他还想再问些细节,忽然,巷道外远远传来了几声夜枭的啼叫,声音凄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黑衣头目听到这枭叫声,脸色猛地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疯狂,猛地用还能活动的左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就要往嘴里塞!
又是毒药!
武松眼神一厉,岂能让他再次得逞?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其左手手腕,用力一捏!
“咔嚓!”腕骨碎裂!
“啊——!”黑衣头目发出凄厉的惨叫,药丸掉落在地。
然而,几乎就在他惨叫发出的同时,巷道入口处,一道锐利的乌光如同毒蛇般射来,直取武松后心!速度快得惊人!
还有埋伏!
武松心生警兆,猛地向侧后方滑步,同时将手中的黑衣头目向前一推!
“噗嗤!”
那乌光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黑衣头目的背心!那是一支喂毒的短弩箭!
黑衣头目身体猛地一僵,双眼凸出,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便软软倒地,瞬间毙命!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显然箭上剧毒见血封喉!
杀人灭口!
武松猛地转头,只见巷道入口处,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他想要去追,但脚步一个踉跄,牵动浑身伤口,剧痛袭来,眼前又是一黑。
“都头!”顾永挣扎着起身扶住他。
武松看着地上迅速变得僵硬的尸体,脸色阴沉得可怕。对方行事狠辣果决,丝毫不留余地。这圣教,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
此地不能再留!
“我们走!”武松当机立断,强提一口气,与顾永互相搀扶着,迅速离开了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角落。
他们不敢再回原来的客栈,也不敢去找“玄狐”,生怕连累对方。最终,在城北最混乱、人员最复杂的贫民窟边缘,找到了一间几乎半塌的废弃土地庙,暂时藏身。
庙内蛛网密布,神像倒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两人瘫坐在冰冷的角落里,处理着身上的伤口,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顾永看着武松那苍白而凝重的脸色,忍不住问道:“都头…那…那疯子说的…什么星宿…钥匙…都是真的吗?我们…我们真的是什么星宿转世?”
武松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真假难辨。但这圣教,确是一个极其危险、图谋巨大的邪教组织。他们视梁山为目标,视我等为‘钥匙’,无论那套说辞是真是假,梁山的危机,都远未解除。”
他想起黑衣头目临死前的话——“星陨之期将至”。这意味着,圣教的动作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
必须尽快将消息传回梁山!必须让晁天王和吴学究知道,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朝廷的围剿,还有一个更加诡异、更加可怕的敌人!
可是,如今他们自身难保,如何传递消息?
“顾永,”武松看向顾永,眼神决绝,“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东京!”
“离开?可是…官军围剿的消息,还有这圣教…”顾永急道。
“正因如此,才必须离开!”武松沉声道,“我们留在东京,寸步难行,消息无法传递,自身也危在旦夕。只有回到梁山,才能借助山寨之力,应对危局!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圣教既然视梁山为目标,必然还有后手。我们必须回去,提醒大家,早做防备!”
顾永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重重点头:“都头,俺听你的!你说怎么走,咱就怎么走!”
武松深吸一口气,开始冷静地分析局势:“如今东京四门戒备森严,尤其是通往梁山的方向,盘查必定极其严格。我们身上带伤,形迹可疑,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或许…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顾永不解。
“不错。”武松道,“他们定然以为我们会想尽办法向南,返回梁山。我们偏偏向北走,先离开东京这个漩涡中心,再绕道返回!”
“向北?”顾永一愣,“那可是河北地界了…”
“正是河北。”武松道,“河北与山东接壤,并非只有一条路可回梁山。我们可以先北上,摆脱追兵,再寻机折返。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我听闻,河北玉田县有一位好汉,名叫‘石将军’石勇,为人豪爽仗义,与宋公明哥哥有旧。我们或可去投奔他,暂避风头,再图后计。”
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可行的一条路。
顾永虽觉得前途未卜,但见武松已有决断,便不再多言。
计议已定,两人不再耽搁。武松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仔细包扎了伤口,又让顾永出去,用身上仅剩的散碎银子,买来了最粗糙的干粮和两套破旧的、带着浓重汗臭味的苦力衣服。
换上衣服,用锅灰和泥土将脸抹得脏污不堪,再配上那满身的伤痕和疲惫的神情,两人看起来与这贫民窟里挣扎求生的苦力已然无异。
当夜,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人离开了这间废弃的土地庙,如同两个真正的流浪汉,低着头,蜷缩着身子,混入了早起为生计奔波的人流,向着北城门的方向,艰难行去。
前途漫漫,杀机四伏。但武松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无论这“圣教”是何方神圣,无论那“星陨”是真是假,他都要活下去,都要回到梁山,都要用自己的方式,打破这既定的命运!
手中的刀,或许暂时无法劈开所有的迷雾,但他的意志,绝不会屈服!
北城门就在眼前,守门的兵丁呵欠连天,例行公事地盘查着出入的行人。
武松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头上的破毡帽,迈步向前。
新的逃亡,开始了。而真正的风暴,还在遥远的未来,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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