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外头的地面上还飘着青青的薄雾，颜绍清就已经到了车站。
“回去以后少说多看，不要冲动。”顾景程其实并不希望颜绍清这么早回去，但也知道，如果不让她回去，她在这里待着更担心。
她看似什么都没所谓，但其实很重感情，既然已经认下了唐海兰这个妈，那就不会坐视不理。
“知道了，我不会蠢到和他们硬碰硬的。”这次回去，棘手的不是派出所那边，主要还是茅家人。
因为要瞒着茅天赐，所以没让他和小牛来送行，本来是让小马开车的，结果他破天荒的也拒绝了陪团长来送嫂子。
他一共照顾了两回，都没照顾好嫂子，可不敢在这大事上出岔子，所以今天送行的只有顾景程。
两口子也没空黏黏糊糊告别，简单的说了几句话，颜绍清就踏上了回程的车子。
*
五个多小时的车程，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颜绍清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练出来了，只是下车缓了缓，麻木的感觉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问清楚了路，就匆忙的往派出所赶去。
“同志你好，我是唐海兰的女儿，请问我可以探视吗？”
来之前颜绍清就已经了解过，唐海兰的主要嫌疑就在于茅以财一下子喝了四瓶酒这件事情上。
虽然他这个人酗酒，每天醉醺醺的，但其实酒量并不高，现下的生活条件也并不允许他有多高的酒量。
平常也就是二两小酒就够他上头了，按照常理来说，确实不会一口气喝了四斤那么多。
一下子二十倍，确实有些让人怀疑到底是他主动喝的，还是有人灌的。
所有的设想和猜测也只能是猜测，一切都只能等见到人才知道。
因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一切都只是茅家人的一面之词，所以唐海兰虽然被羁押，除了是有疑点，另一方面也是对她一种变相的保护。
“你跟我来。”派出所的人看了她的介绍信以后，拿出一本登记簿，让颜绍清填上基本信息以后，就带她进去了。
在会见室里，颜绍清见到了唐海兰，她状态不错，看起来虽然有些狼狈，却丝毫不显憔悴。
上次李逸峰把茅以财从部队送回来时，和地方上的派出所早已打过招呼，所以，接待的人对这一家子还是有点了解的。
“妈，您……”颜绍清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心，但她又不能直接问出口，这里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就算有再多的怀疑，都只能压下去。
“是他自己喝的酒，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连下酒菜都是他自己准备的。”
唐海兰知道颜绍在担心什么，但她很坦然，酒不是她买的，也不是她灌的，是茅以财自己喝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况且，只要不是酒里有毒，酒是谁买的，根本不重要。
那天晚上，本来茅以财没打算喝那么多的，只不过，自从唐海兰把茅天赐留在部队，两口子回家就没少吵过架。
吵得多了，唐海兰也烦，便骂道：“你别整天做白日梦的，天赐早晚是要走的。这孩子从小成绩就这么好，年年第一。要不是被你这个癞皮狗拖累，将来考大学也是笃定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身上哪根毛能有这样的种？”
茅以财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当初茅天赐早产他不是不知道，但是，白得一个漂亮能干的老婆，又白得个儿子，他头前几十年的懊糟一扫而空，很是得意。
想的是，横竖老婆也娶了，将来还怕没儿子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拿捏住了这个把柄以后，再娇嫩泼辣的玫瑰还不是对他这个癞汉言听计从。
虽然他不上进，但娶了唐海兰以后，日子确实越来越好了，小酒也就是那个时候喝起来了。
不过，家里渐渐好过以后，再加上一直也没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家庭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只有喝完酒以后，他才是觉得自己还是很高大威猛的。
陡一下听到唐海兰把话说的就差白给了，他借着酒劲也不服气，想要嚷嚷出去儿子不是亲生的。
可唐海兰又说：“你尽管嚷，现在政策不一样了，我可不怕你，带着遗腹子嫁人可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你自己要做王八怨不得别人。”
说罢又冷笑了一声：“一辈子就是怂货，喝人半斤酒还得藏二两。”
茅以财一直有有小偷小摸的毛病，结婚后，是唐海兰看得紧，才没在这上头栽跟头，上次在部队，和李逸峰喝酒那天，他不仅把剩的酒藏起来了，连花生米都顺走了。
本来就喝了点酒上了头的茅以财，听到唐海兰这样说，确实也没脸嚷嚷茅天赐的身世，在这种事情上，最要面子的就是男人，更何况，结婚十年他也没能生个一儿半女，说出去，他稀碎的脸面就彻底没有了。
闷气上头，只能喝闷酒，不是说他喝半斤藏二两吗。
心一横，把几斤酒全拿出来，一口下酒菜全没吃，直接吹瓶喝光了，喝完就去睡觉了，等第二天唐海兰从茅天赐的屋里出来叫他去上工，才发现人都硬了。
颜绍清松了一口气，酒虽然是她买的，但是她确定自己没有动过手脚，而茅以财要什么没什么，别人也犯不着去谋害他，那真的就只能是意外。
“不用太担心我，等派出所查明了情况就会放我出去的。”
尸检和化验都需要时间，只要她进过一遭派出所，公家给她洗清了嫌疑，看谁还敢再找她茬。
茅家人闹的这一出，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对茅以财的后事，她也可以不闻不问了，横竖都撕破脸了，关她屁事。
“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景程哥要过两天才有空。”
“赶紧走，我在这里很安全。倒是你，一个人在外头怎么行。”唐海兰脸色不太好，这小地方，连个像样的招待所都没有。
“没关系，我有可靠的地方住。”
回来之前，顾景程就给她联系好了一个战友家，在派出所不远的粮站家属区，安全方便。
“这件事，我暂时还没告诉天赐。”如果需要的话，她就打电话让顾景程回来时把人一起带回来。
“能瞒就瞒着，等我出去再和他说。”唐海兰很清楚，茅天赐对茅以财没多大感情。
一个名声不好，还常常醉醺醺的父亲，从来没有提供过任何亲情和情绪价值不说，还因为上次在部队翻墙，经常被派出所找谈话，给孩子的校园生活带来了麻烦。
这样还能有感情才有鬼了。
而且，唐海兰也想好了，如果茅天赐真过不去这个坎，她就告诉他，他真实的身世。
横竖等他成年，她也是要告诉他的。
母女两人也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说，看到唐海兰没事颜绍清也放心了很多。
照公安的说法，现在只等尸检和化验结果，就能洗清嫌疑了，其他的现场和物证都能证明，茅以财是自主饮酒并有行动能力自己去睡觉的。
两口子吵架分房没有及时发现和抢救这种情况，在现在这种办案条件下，只能说唐海兰有疏忽，却不能定罪，也不应该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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