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妥了租铺面的大事,木齐章心里轻松了不少。
看看天色还早,她决定去买点好菜,晚上和哥哥、陈星庆祝一下。
毕竟,这是他们从“流动摊贩”迈向“正规经营”的第一步。
她特意绕到离家稍远但肉更新鲜的一个国营菜市场。
因为今天去街道办事处,她穿了一件之前从南方带回来款式较新的浅色毛衣,头发也梳得整齐利落,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更精神体面一些。
走到一个猪肉摊前,摊主是个面相憨厚的汉子,正低头磨着刀。
他的老婆,一个身材微胖,围着油腻围裙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摊后嗑瓜子。
摊位上挂着半扇猪肉,品相不错。
“同志,麻烦割两斤排骨。”
木齐章开口。
那妇女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木齐章一眼。
目光扫过她簇新的毛衣,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挑剔。
她没动弹,反而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
“哟,穿得挺鲜亮啊。
排骨可不便宜,一块二一斤呢,要不,你先看看旁边的猪头肉?
那个便宜,才六毛。”
这话带着明显的轻视和挑衅。
木齐章眉头微蹙,但今天心情好,不想节外生枝。
她没理会那妇女,直接看向摊主,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师傅,麻烦您,割两斤排骨。
”那男摊主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木齐章,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
“好嘞,要肋排还是大脊骨?”
他态度热情,手下麻利地拿起砍刀。
“肋排就行,谢谢师傅。”
木齐章礼貌地回答。
这正常的买卖交流,却不知怎的刺激了摊主老婆。
她“呸”地吐掉嘴里的瓜子壳,猛地站起来,指着木齐章的鼻子就骂开了:
“好你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穿得人模狗样的,跑这儿来勾引谁呢?
当我死了是不是?”
她声音尖利,瞬间吸引了周围买菜人的目光。
木齐章被这突如其来的辱骂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男摊主也愣住了,随即脸色涨得通红,低声呵斥自己老婆:
“你胡咧咧啥呢。疯了吧你,快闭嘴。”
“我胡说?”
那妇女见自己男人不但不帮自己,反而呵斥她,更加怒火中烧,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啊,我跟你这么多年,起早贪黑,给你生儿育女,你现在看上这年轻的小骚货了是不是?。
你看她跟你说话那骚样儿,穿那么好的衣裳,指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给买的呢。”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像脏水一样泼向木齐章。
周围瞬间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木齐章的脸一下子白了,不是害怕,而是被这莫须有的羞辱气得浑身发抖。
那男摊主又急又气,想去拉自己老婆,又被她一把推开。
他对着木齐章,满脸愧疚和尴尬:
“对不住,对不住啊同志,她……她这人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往心里去?”
她挺直了脊背,目光冷冷地扫过地上撒泼的妇女,又看向围观的众人,声音清晰地开口:
“这位大姐,我跟你素不相识,只是来买块肉。
你凭空污人清白,这些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
那妇女被她这冷静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哭嚎得更凶:
“哎哟喂,大家快来看啊,狐狸精还装上正经人了。”
木齐章不再看她,而是转向一脸难堪的男摊主,一字一句地说:
“师傅,排骨我不要了。
今天这事,在场这么多街坊邻居都看见了,是谁在无理取闹,大家心里有杆秤。
我只是提醒您一句,开门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
这样闹下去,坏了名声,损失的可是您自己。”
摊主一听“坏了名声”,顿时慌了。
这年头个体经营刚起步,名声太重要了。
他赶紧赔笑:
“小同志对不住,是我家这婆娘疯了。
这样,排骨我给您算便宜点,八毛。
不,七毛,就当赔罪了。”
木齐章冷哼一声:“不必了,便宜买的肉,我吃着恶心。”
她目光扫过众人:
“各位街坊都做个见证,今天我木齐章清清白白来买菜,平白受辱。
往后若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还请大家说句公道话。”
说完,她分开人群,挺直腰板离开。
身后传来摊主焦急的劝阻声和妇女逐渐低下去的哭闹声。
“你个疯婆娘!还闹!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我丢人?你个没良心的……当年你跟隔壁胡同那个小寡妇……”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翻出来有完没完,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要不是你娘临死前让你发誓……你能老实?
我告诉你我看得紧着呢……”
“行了,回家,这摊子今天不摆了。”
断断续续的争吵声,夹杂着一些看客的议论,飘进木齐章的耳朵里:
“唉,老张媳妇又闹上了……”
“也难怪,老张年轻时候是风流,没少打她,也就是这几年有了小闺女才收了心……”
“可她这看谁都像狐狸精的毛病,真是……人家小姑娘招谁惹谁了?”
“这片儿谁不知道她家那点破事,都成笑话了……”
听到这些议论,木齐章脚步微微一顿,嗤笑一声。
原来,那妇女歇斯底里的背后,藏着的是漫长岁月里积压的恐惧不安全感以及被伤害的阴影。
那个摊主,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憨厚,有着不堪的过往。
这看似荒唐的一场闹剧,剥开外壳,露出的竟是如此不堪和令人叹息的现实。
然而,理解不等于原谅。
她木齐章,凭什么要成为别人家庭悲剧的出气筒?
时代的烙印,个人的伤痛,都不是肆意伤害无辜者的理由。
木齐章不是一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
前世忙碌于职场,常常靠外卖和方便食品果腹,今生条件有限,更是能省则省。
但此刻她要去吃顿好的。
她想起之前大学室友赵兰曾带着炫耀的语气提起,她过生日时,父母特地带她去了一家隐秘的私人小饭馆:
“就在南池子那边一个小院里,不挂牌子,老板祖上是御厨呢。
那手艺,绝了。
就是贵得要死……”
当时木齐章只是听听,并未在意。
走到这里她忽然就想起来了这家店。
她要告诉自己,也告诉这个世界,她木齐章,凭自己的能力,吃得起御厨之后做的菜,值得最好的东西。
凭着赵兰模糊的描述和自己的记忆,她几经打听,终于在南池子附近一条不起眼的胡同深处,找到了只在院门旁挂着一个极小“食”字木牌的小院。
推开虚掩的木门,里面别有洞天:
院落清幽,只摆着三四张古朴的八仙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和檀香味。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迎上来,打量了她一眼,眼神平和:
“姑娘,吃饭?”
没有菜单,只问忌口和预算。
木齐章定了定神,报出一个在当时堪称巨款的数字:
“忌口没有,麻烦您看着安排几个拿手菜,都打包。”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多问,点点头便去了后厨。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木齐章提着几个沉甸甸的厚实纸饭盒回到小院时,天色已经擦黑。
木建军正蹲在院子角落修理一个旧衣架,听到动静抬起头,鼻子先抽动了两下,眼睛立刻亮了。
“二丫,你买啥好吃的了?这么香。”
他丢下工具,三步并作两步凑过来,盯着饭盒搓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馋意和开心。
他是个直肠子,有好吃的心情就好,压根没多想妹妹为什么突然买这么奢侈的饭菜。
木齐章把饭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语气尽量平常:
“路过一家店,看着不错,就买了点。去洗手,趁热吃。”
“哎,好嘞。”
木建军欢天喜地跑去洗手。
这时,陈星从屋里走出来,他刚把今天卖货的钱清点收好。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桌上的饭盒,那与众不同的精致包装让他眼神微动。
随即,他的视线便落在木齐章脸上,沉默地端详着她。
木齐章正低头摆放筷子,微蹙眉心。
她虽然强装镇定,但整个人的气场与平时那种沉静的状态明显不同。
陈星没有像木建军那样表现出对食物的兴趣。
他走到桌边,伸手打开一个饭盒的盖子,里面是造型精美色泽诱人的荷包里脊,香气更加浓郁地散发出来。
这不是普通饭馆能做出来的菜色。
他抬眼,目光沉静地看向木齐章:
“遇到事了?”
这三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木齐章努力维持平静的心湖,让她摆放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木建军正好洗完手回来,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住,疑惑地看向妹妹:
“啊?二丫,咋了?”
木齐章知道瞒不过陈星,放弃伪装,只淡淡道:
“没什么大事,就是在菜市场跟人拌了两句嘴。
心里有点闷,就想着吃顿好的,换个心情。”
木建军一听,松了口气,心思又回到饭菜上:
“嗐,我当啥事呢,跟那些没见识的人计较啥。
来来,吃饭吃饭,这菜凉了就可惜了。”
陈星却没有动,依旧看着木齐章,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她轻描淡写下的真实情绪。
目光仿佛在说:“我知道没这么简单。”
他沉默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菜,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那精湛的刀工和火候,然后才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他的动作从容,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审视。
品尝过后,他放下筷子,看向木齐章,语气肯定地说:“菜很好。”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声音低沉却清晰,“你值得。”
这句话平平无奇,却瞬间击中了木齐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用这顿奢侈饭菜来抚平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都被看见了,被理解了。
他是在肯定她这个人,肯定她应对事情的方式,肯定她为自己“出气”的行为是值得的。
木齐章的眼眶微微发热,她迅速低下头,借整理饭盒掩饰自己的失态,低低地“嗯”了一声。
陈星不再多说,拿起饭碗,安静地开始吃饭。
木建军也饿坏了,大口吃着,连连称赞美味。
这顿饭,在一种奇异的氛围中结束。
木建军吃得心满意足,浑然不觉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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