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六鼎加入后的当晚，朱瞻基所居住的院落灯火通明，气氛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多了吴六鼎这么一位冷着脸的剑道高手杵在那里，虽然他只是沉默地抱臂靠在廊柱上，闭目养神，但那无形的剑意和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是让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变得有些凝滞。
姜泥、青鸟、鱼幼薇、舒羞、赵风雅以及新来的王初冬，这六位姿容各异、性情不同的女子，或坐或站，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时而瞥向院中负手而立、望着靖安王王府方向的朱瞻基，时而瞟一眼那边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吴六鼎。
最终还是性子最跳脱，也最藏不住话的姜泥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凑到朱瞻基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好奇得像只小猫：“喂，徐凤年，你把那个凶巴巴的吴家小子留下来，到底想干嘛呀？难不成真就让他当个木头桩子似的护卫？”
她这一开口，其他几女虽然没凑过来，但也都竖起了耳朵。就连看似在认真擦拭剑鞘的青鸟，动作也微不可察地慢了下来。王初冬更是偷偷抬起眼帘，怯生生地望向朱瞻基。
朱瞻基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头看着姜泥那双写满了“快告诉我”的大眼睛，又扫过其他几位同样好奇的侍女，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干嘛？自然是物尽其用。他吴六鼎不是号称吴家百年一遇的天才吗？总不能白吃我北凉的饭。”
“那你打算让他去做什么？”鱼幼薇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怀里抱着她的白猫，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好奇。
舒羞更是大胆，媚眼如丝，吃吃笑道：“世子爷该不会是想让这位吴家天才去给您暖床吧？虽然冷了点，但模样还算周正。”
这话一出，姜泥立刻瞪了舒羞一眼，小嘴撅得能挂油瓶。青鸟擦拭剑鞘的手微微一顿。王初冬则瞬间红了脸颊，低下头不敢再看。连赵风雅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朱瞻基没好气地瞪了舒羞一眼：“胡说八道什么。”他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语气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从容与……一丝恶劣，“靖安王赵衡送了这么一份‘厚礼’给我，我若是不回敬一番，岂不是显得我北凉不懂礼数？”
他看向众人，缓缓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让吴六鼎和吕钱塘，去靖安王府做三件事。”
“三件事？”这下连青鸟都抬起了头。
“哪三件？”姜泥迫不及待地追问。
朱瞻基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灯火映照下，竟有几分令人胆寒的意味：“第一，趁着夜深人静，去把咱们那位靖安王爷……那一头保养得宜的头发，给剃了。不用剃光，留个寸头或者地中海，随他们发挥。”
“什么？剃…剃头发？！”姜泥惊得差点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其他几女也皆是面露愕然，就连靠在廊柱上的吴六鼎，眼皮都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剃发，这对于位高权重、极重颜面的藩王而言，简直是比捅他一刀还要狠毒的羞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是代表威仪的王爷发髻？
“第…第二件呢？”鱼幼薇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朱瞻基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第二，听说靖安王府的王妃裴南苇，有倾国倾城之貌，风姿冠绝青州。请她过来……做客几日。”
“绑…绑王妃？！”王初冬吓得小手捂住了嘴，眼睛睁得大大的。绑架藩王正妃，这罪名和挑衅程度，可比剃头发又要严重十倍、百倍！这简直是赤裸裸地打靖安王的脸，而且是往死里打！
舒羞倒是眼睛一亮，舔了舔红唇：“裴南苇？听说确实是个绝色美人儿呢……世子爷好眼光。”
姜泥立刻气鼓鼓地反驳：“什么好眼光！他是去做客！做客！不对，是绑票！”她着急地看向朱瞻基，“你疯啦？绑了裴南苇，靖安王还不得跟你拼命？！”
朱瞻基不理她的跳脚，继续说出第三件事：“第三，做完前两件事后，留书一封。就写……”他略一沉吟，眼中寒光一闪，“‘项上人头暂且留着，下次若再敢对北凉出手，府上鸡犬不留’。”
此话一出，院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霸道！嚣张！睥睨一切！
这已不仅仅是报复，更是最直接的警告与威慑！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靖安王赵衡：我能随时剃了你的头发，绑了你的王妃，也能随时取你性命！安分点！
几女都被朱瞻基这大胆包天、却又充满霸道气的计划震得说不出话来。她们知道这位世子行事往往出人意表，却没想到能“出格”到这种地步。
“你…你真要这么做？”姜泥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
“不然呢？”朱瞻基挑眉，“难道等他下次派更厉害的高手，或者调动大军来围剿我们？对付恶人，就要用比他更恶的手段，打到他怕，打到他不敢妄动！这才是北凉的风格！”
他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正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吴六鼎，以及接到命令走过来的吕钱塘。
“吴六鼎，吕钱塘。”
“在。”两人应道。吕钱塘神色肃穆，带着一丝决然。吴六鼎则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复杂，让他这吴家剑冢的持剑人去行刺探、绑架、剃头之事，简直是……但他既然答应了五年之约，便没有选择的余地。
“刚才的话，都听到了？”朱瞻基问道。
“听到了。”两人点头。
“很好。”朱瞻基手腕一翻，如同变戏法般，掌中多了两枚龙眼大小、色泽温润的丹药，以及两张折叠好的、隐隐透着灵力波动的黄色符箓。“这丹药能助你们短时间内收敛气息，隐匿行藏，关键时刻可补充真元。这符箓是‘神行符’，激发后可大幅提升速度，便于脱身。王府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务必小心，以完成任务为首要，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回，安全第一。”
吕钱塘郑重接过：“属下明白！定不辱命！”
吴六鼎看着那丹药和符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朱瞻基还有这等手段。他默默接过，点了点头。
“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朱瞻基挥了挥手。
两人不再多言，对望一眼，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夜色之中，朝着青州城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走后，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几女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姜泥忍不住，小声问道：“他们……能成功吗？”
朱瞻基负手望天，看着那被云层半遮的月亮，自信一笑：“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他们也不配跟在我身边了。等着看吧，明日，这青州就要变天了。”
他转头，看着神色各异的六位侍女，忽然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青鸟，初冬，去泡壶好茶。幼薇，你的琴艺许久未闻了。舒羞，别在那儿抛媚眼了，去弄些点心来。风雅，你字写得好，待会儿替我磨墨。至于你，小泥人，”他看向姜泥，“乖乖坐着，别添乱就行。”
他这番安排，瞬间将刚才那肃杀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姜泥气得跺脚：“谁添乱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很快，茶香袅袅，琴声淙淙，伴随着舒羞端来的精致点心，院落里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祥和。只是所有人的心思，都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座戒备森严的靖安王府，想象着此刻那里，正在上演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朱瞻基品着王初冬小心翼翼奉上的香茗，听着鱼幼薇空灵的琴声，目光却依旧深邃。
他知道，今晚之后，他与靖安王之间，将再无转圜余地。但这正是他想要的。北凉的刀，既然出了鞘，不见血，怎能轻易收回？
而他身边的这些女子，也将在这一次次的风波中，逐渐看清他的道路，做出自己的选择。
夜，还很长。青州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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