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小路，路灯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李哲看到拦在前方的江淮，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浮现出那种江淮在画廊见过的、混合着狂热与虚弱的怪异笑容。
“江淮？真巧啊。”李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死死锁定江淮，“你也对‘真正的艺术’感兴趣了？”
江淮没有废话，特制目镜下的双眸锐利如刀，精神力在白鸦的远程引导下高度集中。“李哲，停下你那些把戏。‘心象画廊’，苏玖玖，还有你们收集情绪的目的，说出来。”
“目的？”李哲歪了歪头，笑容扩大，显得愈发诡异，“为了进化，为了触碰更高的真实！你们这些沉沦在平庸情感中的凡人怎么会懂！”
他话音未落，江淮已然出手——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层面的“共鸣”冲击！他调动起被汐的契约和“调律者”训练引导过的感知力，如同一把无形的手术刀，强行刺向李哲的意识深处，试图剥离出被掩盖的记忆信息！
“呃啊——！”李哲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抱住脑袋踉跄后退。他的精神防御比想象中脆弱，或者说，他本身的精神状态就已经极不稳定。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江淮的感知涌入：
· 画面一： 昏暗的房间内，李哲虔诚地跪在地上，面前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色彩的光晕（初步成型的“情绪结晶”？），他脸上洋溢着迷醉的表情。
· 画面二： 苏玖玖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是最好的催化剂，也是钥匙……看好他，引导他，但不要让他脱离掌控……”
· 画面三： “心象画廊”深处，一幅巨大的、底色暗红的画布前，画廊经理（那个阴郁男人）正用蘸着特殊“颜料”的画笔，在上面勾勒着扭曲的线条，画布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吸力。
· 最关键的画面四： 李哲在极度疲惫和恐惧中，蜷缩在画廊角落，耳边萦绕着无数细碎、混乱、充满诱惑与恐吓的 低语——“……更多的情感……更强烈的波动……将他带过来……我们需要那特殊的‘回响’……”
这些低语，与汐描述的“古老低语”感觉一模一样！它们在主动下达指令！
然而，就在江淮即将触及核心记忆，想要看清低语来源和苏玖玖具体计划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并非来自物理世界的巨响在李哲意识深处炸开！一道阴冷、污浊的暗红色信息流，如同被触发的毒蛇，猛地从李哲记忆深处窜出，不仅瞬间搅乱了他剩余的意识，更是沿着江淮的精神连接反噬而来！
是“信息锁”！不，更像是某种恶意的“精神陷阱”！
江淮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冰冷的毒牙咬中，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耳边似乎也响起了那充满恶意的古老低语，试图污染他的神智！
“警告！目标意识海存在高强度污染性防御机制！立刻切断连接！”白鸦急促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响起。
“契约者！是‘它们’的烙印！快退！”汐的警示也同时在他脑中尖鸣。
江淮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目镜的辅助，强行切断了与李哲的精神连接，并调动起初步学会的精神防护技巧，将那缕试图侵入的暗红色信息流逼出体外。
噗通一声，李哲双目翻白，口吐白沫，彻底昏死过去，精神显然受到了重创。
江淮也后退几步，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额头上满是冷汗，大脑如同被针扎般刺痛。他虽然成功获取了部分关键信息，但也亲身感受到了那“古老低语”的可怕与恶意。
“暗哨”迅速处理了现场，将昏迷的李哲带走（后续会被清除相关记忆并接受“调律者”的监控）。江淮拖着疲惫且隐隐作痛的身体回到宿舍楼下时，却看到林清许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未散的惊惶和深深的担忧。
“江淮！你没事吧？我刚才……好像看到你和那个人……”她指的是李哲，显然“暗哨”的掩护并非天衣无缝，她还是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片段。
看着她清澈眼眸中纯粹的担忧，江淮心中一阵刺痛。他身上的血迹（精神冲击导致的轻微鼻血）和苍白的脸色，根本无法用普通理由搪塞。
“我……”他张了张嘴，那些关于异常能力、古老低语、情绪收集的真相在喉咙里翻滚，却无法说出。他害怕看到她眼中出现恐惧或疏离。
“又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对吗？”林清许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颤抖，“李哲他……是不是和之前咖啡馆那些人一样？和……林芷学妹的事情也有关？”
她并不笨，之前的种种异常，江淮越来越频繁的“心事”和偶尔流露出的非人警觉，都让她隐约感觉到，江淮所处的世界，似乎和她认知的不太一样。
江淮看着她，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力感。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却在中途停住，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
“清许，”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有些事情……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说清楚。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快解决这一切。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接近真相的承诺。
林清许看着他眼中深切的痛苦和挣扎，沉默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相信你。但是，江淮，请你……一定要小心。”
她转身离开，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
江淮知道，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已经被戳破了一个洞。平静的假象，正在加速崩塌。
回到宿舍，江淮立刻将自己获取的记忆碎片和遭遇精神陷阱的情况详细汇报给白鸦。
白鸦的分析很快传来：“确认目标与‘古老低语’存在直接精神连接。‘心象画廊’是其在现实世界的重要节点，可能兼具‘饵料加工厂’和‘通讯基站’功能。李哲是深度被控者，其精神已被严重污染。你遭遇的反噬证实了该异常存在具备高度的侵略性和危险性。”
“鉴于情况升级，组织将提升应对等级。你的下一个任务：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尝试定位‘心象画廊’内可能存在的、与‘低语’源头连接的‘缝隙’或‘通道’坐标。这将是我们进行下一步净化或封锁行动的关键。”
与此同时，汐也在仔细“品味”着江淮带回来的那缕被逼出的暗红色信息流残留。
“错不了……就是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汐的声音带着厌恶，“贪婪、混乱、以他人的情感为食……这些‘低语’的本质，比我预想的还要卑劣。它们像寄生在信息层面的水蛭。”
“不过，契约者，你也因祸得福。” 她的语气一转，“亲身承受了它们的一次攻击（虽然是余波），你的身体和灵魂似乎产生了一定的‘抗性’？而且，我们的契约好像也因此……更加稳固了？我能更清晰地借助你的感知去‘观察’它们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江淮准备着手调查画廊“缝隙”时，林知薇发来了紧急警报——林芷在干预中心的网络活动出现异常！她绕过了中心的监控，向一个加密地址发送了一段简短的、经过编码的信息！
林知薇成功截获并破译了部分内容，核心只有两个词：
“钥匙已确认。”
“等待指令。”
钥匙？是指什么？是指他江淮吗？还是指别的？
联想到李哲记忆中苏玖玖提到的“他是钥匙”，以及古老低语对“特殊回响”的渴望，江淮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就是它们口中的“钥匙”！而林芷，在苏玖玖的“改造”下，似乎成为了启动这把“钥匙”或者传递指令的关键环节！
苏玖玖和那些低语，到底想用他这个“钥匙”打开什么？！
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江淮。他意识到，自己不仅是被卷入者，更可能本身就是这场阴谋的核心目标之一！
他没有太多时间了。必须在林芷接到所谓“指令”，苏玖玖和低语们完成最终布局之前，找到画廊的“缝隙”，揭露它们的真面目，并彻底粉碎这个计划！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坚定。胃里的酸涩感依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低语已然回响，钥匙握于手中。下一步，他将主动走向那风暴的最深处，去面对那潜伏在画廊阴影之下、渴望着他灵魂的……古老饥饿。
（第六卷，上半部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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