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风比村口更烈,卷着黄土打在脸上,疼得苏晚秋睁不开眼。她拉着苏小石头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龟裂的黄土地上,脚下的沙棘丛刮得裤脚沙沙响,却连半棵像样的荠菜都没见着。
“三姐,这里有棵苦菜!” 小石头突然停住脚,指着一块背风的土坡叫出声。那苦菜只有指甲盖大,叶子皱巴巴的,还带着黄土,却像是救命的宝贝。苏晚秋连忙蹲下身,用随身带的小镢头(原主父亲用旧铁片子改的)小心翼翼地挖,连带着根须一起刨出来 —— 这年代,能入口的野菜,连根都舍不得浪费。
姐弟俩挖了半个时辰,竹筐底才铺了薄薄一层野菜,大多是苦菜、蒲公英,还有几棵刚冒芽的苜蓿,加起来不够半碗。小石头的脸冻得通红,鼻尖挂着鼻涕,却还强撑着笑:“三姐,晚上咱们能煮野菜粥了。”
苏晚秋摸了摸弟弟冻得冰凉的耳朵,心里发酸。她悄悄攥了攥手腕上的桃木梳,指尖传来熟悉的温润感 —— 空间里的灵泉还在冒着热气,可她不敢现在进去,怕小石头起疑。只能拉着他往更深处走:“再往前找找,说不定有更好的。”
走了约莫二里地,前面出现一片矮树丛,苏晚秋眼睛一亮 —— 是酸枣丛!虽然现在没枣,但酸枣叶能泡水喝,嫩枝焯水后也能当菜吃。她刚要拉着小石头过去,就听见树丛后传来动静,还有女人的争吵声:“这是我先看见的!你凭啥抢?”
“谁看见就是谁的!这荒山野岭的,还能有主?”
苏晚秋拨开树枝,看见两个村里的媳妇正抢一把野苋菜,菜叶子都被扯烂了,掉在地上沾满黄土。其中一个是王翠花,就是第一章里跟在苏老太后面嚼舌根的邻居,此刻她正叉着腰,脸上满是蛮横:“李二家的,你男人在公社当差,还缺这点野菜?不如让给我,我家娃都三天没沾绿了!”
“你少胡说!我家男人那点工分,连玉米芯都不够吃!” 李二家的也不示弱,紧紧攥着手里的野菜。
苏晚秋皱了皱眉。1960 年的雁归村,连野菜都成了争抢的对象,再这么闹下去,怕是要出事儿。她走上前,轻声说:“王婶,李婶,前面坡下还有片苜蓿,就是有点远,咱们一起去挖吧,够两家吃的。”
王翠花回头看见是她,撇了撇嘴:“苏晚秋?你个偷嘴的丫头,还有脸管闲事?” 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苏晚秋说的方向瞟 —— 她也知道,再耗下去,这点野菜不够塞牙缝的。
李二家的倒是实在,拉了拉王翠花的胳膊:“算了算了,晚秋丫头说有苜蓿,咱们去看看,总比在这儿抢强。” 王翠花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苏晚秋带着两人往坡下走,小石头紧紧跟在她身后,小声说:“三姐,王婶以前总说你坏话。” 苏晚秋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 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能多找些野菜,让大家都少饿一顿,比啥都强。
果然,坡下背风处藏着一小片苜蓿,虽然也稀疏,但比刚才的苦菜多不少。四人分头挖,苏晚秋故意放慢速度,让王翠花和李二家的多挖些,自己只捡她们漏下的小棵。王翠花挖着挖着,看她的眼神也软了些,嘟囔了一句:“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良心。”
挖完野菜,太阳已经偏西。苏晚秋把自己挖的那点野菜分了一半给小石头,剩下的用布包好,刚要往回走,就听见村口传来大喇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全体社员注意!明天早上六点,到村东场院集合!公社要组织种糜子大会战!每户出一人,带镢头和筐子!迟到扣工分!”
“是公社的大喇叭!” 李二家的眼睛一瞪,“肯定是张副主任来了,他每次来都没好事!”
苏晚秋心里一紧 —— 糜子是晋北春天种的早熟作物,六十天就能收,是这饥荒年里唯一能指望的 “救命粮”。可公社组织 “大会战”,就意味着要集体劳动、记工分,也意味着张富贵要来了。原主的记忆里,张富贵每次带队搞 “会战”,都会借着 “检查” 的名义,把村民私藏的野菜、粗粮搜走,美其名曰 “充公”。
回到村口时,场院已经围了不少人。一个穿着干部服、肚子微凸的男人正站在土台上,手里拿着个铁皮喇叭,唾沫星子横飞地讲话 —— 正是公社副主任张富贵。他身后跟着两个挎着枪的巡逻队员,眼神扫过人群,带着一股威慑力。
“都听好了!” 张富贵的声音透过喇叭,带着刺耳的杂音,“今年春旱,粮食紧张,县委要求咱们雁归村种两百亩糜子!明天开始,全体社员分组劳动,每组五户,负责五亩地!谁要是敢偷懒、藏粮、私挖野菜,按投机倒把论处!工分记工员跟着,谁干得少,月底就少分粮!”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小声抱怨:“家里都快没吃的了,哪有力气种糜子?” 可没人敢大声说 —— 去年冬天,村西头的老赵家因为私藏了半袋红薯干,被张富贵带人搜走,还扣了全家三个月的工分,差点饿死。
苏晚秋站在人群后面,看见陆承泽也在,他站在土台旁边,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正在记录什么。察觉到苏晚秋的目光,他抬头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轻轻摇了摇头 —— 像是在提醒她,别出头。
“苏老师家的!” 张富贵突然点了名,目光扫向苏晚秋,“你男人苏老实去修水渠了,你家就你出来种糜子!明天要是迟到,扣你家双倍工分!”
苏晚秋心里一沉 —— 张富贵这是故意针对苏家。她刚要开口,就听见苏老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张主任,我家晚秋昨天刚晕过,身子虚,能不能让建军去?建军是男娃,力气大!”
苏老太嘴里的苏建军,是她的宝贝二孙子,今年十八岁,在公社打铁,平时连家务都不做,更别说下地种糜子。张富贵显然知道苏老太的心思,冷笑一声:“苏老太,公社规定每户出一人,苏建军是公社铁匠铺的,算公社职工,不算你家劳力!要么苏晚秋去,要么你去 —— 你要是能扛动镢头,我就准了!”
苏老太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再说话 —— 她快六十了,连走路都费劲,哪能下地?只能恶狠狠地瞪了苏晚秋一眼,嘴里嘟囔着 “赔钱货”。
苏晚秋攥紧了手里的竹筐,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却坚定:“张主任,我明天准时到,不会迟到。” 她知道,现在跟张富贵硬刚,只会连累全家,只能先应下来,再想办法。
张富贵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训了几句,才带着巡逻队员走了。人群渐渐散去,陆承泽走了过来,递给苏晚秋一张纸:“这是糜子播种的注意事项,你明天按这个来,别出错 —— 张富贵盯着呢,他就喜欢挑毛病。”
苏晚秋接过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工整的字:“糜子种子需浸种半天,播种深度一寸,每穴两粒,行距一尺……” 还有一行小字:“要是种子不够,明天来找我。”
“谢谢陆知青。” 苏晚秋心里一暖,把纸小心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里。
回到窑洞时,天已经黑了。赵秀兰躺在炕上,听见动静,虚弱地问:“晚秋,挖着野菜了吗?” 苏晚秋连忙把野菜拿出来,说:“娘,挖了点苦菜和苜蓿,晚上煮点粥。”
苏老太把最后一块莜面窝窝递给苏建军,看见苏晚秋手里的野菜,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这么点?明天还要下地种糜子,你要是干不动,别连累家里扣工分!” 苏建军接过窝窝,狼吞虎咽地吃着,连看都没看苏晚秋一眼。
苏晚秋没理他们,生火煮了锅稀粥,把野菜切碎放进去,又偷偷从空间里掬了一捧灵泉水倒进锅里 —— 她不敢多放,怕被发现,只够让粥里多一丝甜味。粥煮好后,她先盛了一碗给赵秀兰,又给小石头盛了一碗,自己则喝着剩下的米汤,就着半块玉米芯饼(小石头偷偷留给他的)。
晚上,苏晚秋躺在干草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要种糜子,家里的种子只有小半碗,还是去年剩下的,发芽率肯定低;而且下地干活需要体力,光靠野菜粥根本撑不住。她悄悄攥紧桃木梳,心里有了主意 —— 明天早上,去空间里多喝些灵泉,再试试用灵泉水浸种,说不定能提高发芽率。
窗外的风还在刮,窑洞外传来几声狗吠。苏晚秋摸了摸贴身的纸,想起陆承泽的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她知道,明天的糜子大会战,只是她在这个年代求生的第一关,后面还有更多的困难等着她。但只要有空间在,有身边这些温暖的人,她就有信心扛过去。
天快亮时,苏晚秋悄悄进了空间。灵泉的水依旧甘甜,她喝了几口,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她还从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破陶碗,盛了半碗灵泉水 —— 明天,就用这个浸种。
走出空间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苏晚秋拿起那半碗种子,小心翼翼地倒进陶碗里,又把灵泉水倒进去。看着种子在水里慢慢泡胀,她的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 也许,这糜子,能让全家熬过这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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