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帐篷时,阮枫的手指还停在防辐射服的肩带上。
她摸黑套上那件拼接布料,粗糙的线脚刮过锁骨,像被砂纸磨了道红印——这疼比抽血轻多了,她安慰自己,可喉结还是滚了滚。
锈铁门在头顶吱呀作响时,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门轴的呻吟里,她看见街道尽头的焦骨在雾里若隐若现,某块碎骨上还挂着半截褪色的红领巾,风一吹,布角晃得人心慌。
怕了?
温热的掌心突然覆上她后颈。
阮枫惊得缩起肩膀,转身正撞进亓官媛带着松木香的怀抱。
对方的军靴碾过满地碎玻璃,指节叩了叩她胸前的防辐射扣:昨晚盯着这衣服傻笑半小时,现在倒怂了?
阮枫盯着亓官媛腰间晃动的匕首——刀鞘上还沾着上周猎杀变异鼠的血渍。
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我...我就是...
我知道。亓官媛退后半步,背对着门张开双臂。
晨光从她发梢漏下来,把影子投在阮枫脚边,像道会呼吸的屏障,营地许可我去辐射湖底探路,你猜我第一个找谁组队?
阮枫的睫毛颤了颤。
她看见亓官媛左眼下方的旧疤——那是三个月前为替她挡变异蝙蝠留下的,此刻正随着对方的笑纹微微凸起。
我...我只想活命。她攥紧防辐射服的下摆,指缝里渗出冷汗,不敢跟怪物硬拼...
那正好。亓官媛突然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挑起块从她脚边窜过的碎石,你躲,我挡。刀锋破空的啸声里,碎石地嵌进十米外的废弃邮筒,这三年我替你挡过狼爪、挡过酸雾、挡过掠夺者的子弹——她转身时军大衣翻起,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补丁,今天该你试试,自己躲的滋味了。
阮枫望着那枚嵌进邮筒的碎石。
邮筒上的202x字样已经褪成灰白,却在晨光里闪着钝钝的光,像句被岁月封存的承诺。
她深吸一口气,防辐射面罩里的白雾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心跳——咚,咚,比昨夜敲大腿的节奏快了一倍。
亓官媛拍了拍她肩膀,转身往地铁口走。
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踩过焦骨时发出细碎的脆响,再磨蹭,夜嚎狼的幼崽该醒了。
地铁隧道比阮枫想象中更潮湿。
霉味裹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脚边的积水倒映着两人晃动的手电光,像两团随时会熄灭的鬼火。
亓官媛的军靴踩在铁轨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阮枫数着这声音,数到第七下时,那声音突然停了。
亓官媛的手电光骤然压低。
阮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隧道转角处,三双幽绿的眼睛正缓缓逼近。
腐尸犬的腐臭味先一步窜进面罩,那是种混合着烂鱼和烧糊毛发的腥气,熏得她胃里翻涌。
阮枫的声音在面罩里发闷。
她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隧道壁,手指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短刀——可刀鞘里空着,今早她特意没带,怕握不稳扎到自己。
跑不掉。亓官媛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它们堵了退路。
阮枫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看见最前面那只腐尸犬咧开的嘴,泛黄的獠牙上挂着黏液,前爪在地上划出两道深痕——那是扑击前的蓄力。
她想喊亓官媛的名字,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两下,快得要炸开。
疼的时候,记得躲。
亓官媛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阮枫猛地转头,却只看见对方退到三步外的身影——她什么时候挪过去的?
腐尸犬的低嚎撕裂空气。
阮枫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看见犬爪带起的风掀起自己的裤脚,看见獠牙尖离大腿只有五厘米,看见死亡像团黑雾正往自己身上扑。
然后,她的太阳穴突然炸开尖锐的刺痛,像有人拿细针猛地扎进神经——那痛感比上次割伤掌心更清晰,却指明了方向:往右!
身体先于意识动了。
阮枫侧身撞向隧道壁,防辐射服擦过墙皮的刺啦声里,犬牙擦着她的大腿根划过,在布料上撕开道寸长的口子。
她重重摔在积水里,后脑勺磕到铁轨的钝痛混着腿根的麻痒,却让她突然笑了——她躲开了,没靠任何人。
漂亮!
亓官媛的喝彩混着匕首破空声。
阮枫抬头时,正看见银光闪过,为首的腐尸犬咽喉绽开血花。
另外两只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她甩出的绳套套住脖子,拽着撞向隧道壁,地发出闷响。
你刚才...亓官媛蹲下来,指尖戳了戳阮枫防辐射服上的破口,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是提前侧的身。
不是躲,是...预判。
阮枫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太阳穴。
那里的刺痛正在消退,却留下种奇异的清明,像蒙在眼前的雾被撕开了道缝。
她望着地上抽搐的腐尸犬,喉咙里的堵闷散了些:我...我感觉到疼要来了,所以躲了。
亓官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起来。
水珠从两人发梢滴落,在地上溅起小水花:这就是你的异能,小阮!她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我早说过,最怕痛的人,才能最先感觉到痛的方向!
阮枫望着她发亮的眼睛。
隧道里的风灌进来,吹得亓官媛的碎发乱飞,却吹不散她眼里的光——那光和三个月前带她走出庇护所时一模一样,像团烧不熄的火。
地下溶洞的湖面在手电光下泛着幽蓝。
阮枫扶着岩壁蹲下,看见岸边散落着几具夜嚎狼的残骸,白骨上还沾着暗紫色的鳞片状物质——那是辐射侵蚀的痕迹。
亓官媛把背包甩在她脚边,指节叩了叩湖面:我下去半小时,你盯着岸边。
要是有动静,往水里扔石头。
等等!阮枫抓住她的手腕,水里...有什么?
可能有酸液鱼,可能有辐射水母,也可能有...亓官媛弯腰脱掉军靴,露出小腿上狰狞的旧疤,但更可能的是,什么都没有。她冲阮枫眨眨眼,毕竟——她拍了拍自己胸口的防辐射徽章,我穿了三重防护。
阮枫看着她沉入水中,气泡在幽蓝里翻涌,像串会呼吸的星星。
她数到第一百二十七下心跳时,水面突然炸开巨大的水花。
亓官媛的脑袋冒出来,脸上还滴着泛紫的湖水,怀里抱着个密封的数据匣,和半件破防护服。
零号避难所。她抹了把脸,声音压得极低,数据匣里的日志提到通风井坐标,这湖底的机械结构...是入口。她掀开破防护服,露出内侧的军方徽章,但往下走要过辐射区,我一个人扛不住。
阮枫盯着那枚徽章。
金属表面的划痕里还沾着湖底的泥沙,却在手电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她摸了摸自己防辐射服上的破口——刚才被腐尸犬撕开的地方,现在还能摸到风灌进来的凉意。
下次我陪你下去。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稳,只要...只要别让我碰疼的地方就行。
亓官媛突然笑了。
她把数据匣塞进阮枫怀里,湖水顺着她的下巴滴在数据匣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成交。
风掠过岩壁时,阮枫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那声音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有人拖着工具箱在隧道里走——是伊泽的改装车?
还是克劳斯的电磁盾牌?
亓官媛侧耳听了听,挑眉笑:说曹操...
阮枫望着幽深的湖面。
幽蓝的水光里,她仿佛看见无数道影子在晃动,像无数扇虚掩的门,正等着被推开。
她摸了摸怀里的数据匣,指尖隔着防辐射手套,仍能感觉到里面纸张的温度。
那温度混着她掌心的旧伤,像团小小的火,在血肉里烧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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