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带的清晨带着雨后的湿冷，薄雾像一层透明的纱，裹着旧水厂的向日葵花田。林劫坐在父母的旧照片前，照片被塑封得严严实实，却还是能看到边缘的磨损——这是他唯一的念想，也是支撑他走过三年复仇路的动力。张启明的意识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他以为会有想象中的快感，可真正到来时，心里却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哥，该给小雪姐做苏醒前的检查了。”阿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手里拿着张澈留下的检测仪器，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林劫的沉思。这几天，阿武总是这样，话少了很多，没事就会摩挲张澈留下的小喷壶，或是擦拭那把林劫送给她的铁丝海鸥。
林劫点点头，把照片揣回怀里，起身走向操作台。小雪的载体静静放在中央，淡蓝色的光晕平稳流动，像睡着了的孩子。经过三天的休整，她的意识能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秦教授说，今天就能进行最后的苏醒程序。可林劫的心里，却没有太多期待，反而有些莫名的惶恐——父母的仇报了大半，张启明死了，赵承安伏法了，可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往哪里走。
秦教授扶着眼镜，正在调试苏醒设备。屏幕上，张澈妹妹的意识碎片信号平稳，已经和小雪的意识完成了初步同步。“等小雪醒了，她们就能一起修复其他的意识样本。”老教授的声音里带着欣慰，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张启明留下的加密信号，我破解了一部分，里面提到了一个叫‘方舟基金会’的组织，似乎是蓬莱背后真正的靠山。”
“方舟基金会？”林劫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的空落被一股新的警惕取代，“和我们手里的‘方舟’数据有关？”
“目前还不清楚。”秦教授摇摇头，指着屏幕上的代码，“信号被加密得很厉害，我只破解出‘净化计划’‘意识筛选’几个关键词，听起来和张启明的‘进化计划’一脉相承，甚至更庞大，更恐怖。”
沈砚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有些凝重：“我们调查了张启明的背景，发现他这些年一直通过秘密渠道，向海外转移资金和技术资料，接收方就是一个名为‘方舟基金会’的离岸组织。这个组织很神秘，成立了二十年，背后牵扯到很多跨国资本和科技公司，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只是冰山一角。”
林劫的心脏沉了下去。他以为张启明的死，会是复仇的终点，可没想到，这只是揭开了更深层的阴谋。父母的死，张澈的牺牲，程峰和老陈的赴死，都只是这场庞大阴谋里的冰山一角。复仇的余味，不是释然，而是更深的无力和迷茫。
“先不管这些，等小雪醒了再说。”老周端着两碗热粥走进来，放在林劫和阿武面前，“饭得吃，觉得睡，天塌下来，有我们一起扛着。”
他拍了拍林劫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坚定，“你父母的仇，我们帮你报了一部分，剩下的，不管是‘方舟基金会’还是什么牛鬼蛇神，我们一起找，一起打！”
林劫拿起粥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稍微驱散了些寒意。他看着身边的伙伴，老周的腿伤还没完全好，走路依旧有些跛；阿武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显然是为了破解信号熬了好几个通宵；秦教授的眼镜片又多了一道裂纹，却依旧专注地调试着设备；沈砚的眼底带着血丝，显然是为了调查“方舟基金会”没好好休息。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
“小雪姐，该醒啦。”程念抱着编好的向日葵花环，轻轻放在载体旁。她的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她想念爸爸，想念陈爷爷，复仇的胜利，并没有让她忘记失去亲人的疼。
晓妹妹也凑过来，把布偶向日葵放在载体旁边：“小雪姐，快醒呀，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海呢。”
她的意识虽然已经恢复，但经历了多次意识干扰，还是比同龄孩子敏感，夜里常常会做噩梦，梦见那些“眼睛”和“虫子”。
江哲轻轻拍着晓妹妹的后背，眼神里满是心疼。他知道，复仇可以告一段落，但那些被伤害的痕迹，却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抚平。
秦教授深吸一口气，按下了苏醒设备的启动按钮：“开始吧。”
设备发出柔和的蓝光，顺着导线流入小雪的载体。光晕慢慢变得明亮，从淡蓝变成了耀眼的天蓝，载体的玻璃壁缓缓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是淡蓝色的，像海浪一样柔软，眼睛明亮得像星星，正是小雪。
“小雪姐！”阿武第一个冲过去，把铁丝海鸥递给她，“这个给你，我做的，能飞哦。”
小雪接过海鸥，轻轻抚摸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谢谢阿武哥，真好看。”
她的声音清甜，像泉水叮咚，却在看到林劫时，笑容慢慢淡了下来，“哥，你不开心吗？”
林劫蹲下来，看着眼前的小雪，喉咙像被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他想笑，想告诉她自己很开心，可眼泪却先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雪轻轻抱住林劫的脖子，声音柔和，“张启明死了，叔叔阿姨的仇报了一部分，可你还是觉得难过，对不对？”
她的小手轻轻拍着林劫的后背，“复仇不是结束，也不是目的，叔叔阿姨肯定也希望你能开心，能好好活下去。”
林劫紧紧抱住小雪，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哭声像个迷路的孩子：“我想我爸妈……我想张澈……我想程峰和老陈……我以为报了仇就会开心，可我现在……心里好空……”
所有人都沉默了。老周别过头，抹了抹眼睛；秦教授扶着眼镜，肩膀微微颤抖；沈砚的眼眶红了，胸前的獬豸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光；程念抱着布偶向日葵，小声哭了起来；晓妹妹也跟着掉眼泪，江哲紧紧抱着她，自己的眼泪也掉在了妹妹的头发上。
复仇的余味，从来都不是甜的。它带着血的腥气，带着失去的疼，带着迷茫的空，像一杯苦酒，咽下去，烧得喉咙疼，却也让人清醒。
小雪轻轻拍着林劫的后背，轻声说：“哥，我知道你很难过。可张澈哥用命保护了‘方舟’，程峰叔和老陈爷爷用命换来了真相，他们不是为了让你活在仇恨里，是为了让你守护好剩下的人，守护好这份希望。”
她指着操作台上的“方舟”数据设备，“你看，还有很多意识样本等着我们修复，还有很多像程念妹妹、晓妹妹一样的孩子等着我们保护，还有‘方舟基金会’的阴谋等着我们揭开。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一直难过。”
林劫慢慢平静下来，松开小雪，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里的空落渐渐被填满。是啊，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张澈妹妹的意识碎片还需要修复，程念需要有人照顾，晓妹妹需要摆脱噩梦，“方舟基金会”的阴谋需要揭开，还有很多被蓬莱伤害的人，需要一个公道。
“你说得对。”林劫擦干眼泪，摸了摸小雪的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秦教授点点头，启动了“方舟”数据的修复程序：“小雪，现在需要你和张澈妹妹的意识碎片同步，开始修复工作。”
小雪走到操作台旁，伸出小手，轻轻放在屏幕上。蓝光闪过，张澈妹妹的意识碎片信号开始变得明亮，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小女孩身影，和张澈很像。
“张澈哥的妹妹，你好。”小雪轻声说，“我是小雪，我们一起修复其他的意识样本，一起等张澈哥来接你，好不好？”
小女孩的身影晃了晃，像是在点头，屏幕上的修复进度条开始缓慢跳动。
沈砚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沉重慢慢消散：“‘方舟基金会’的事，我会上报上级，成立专门的调查组。不管他们有多神秘，有多强大，我们都不会放过他们。”
“我们跟你一起。”林劫站起身，眼神里满是坚定，“我父母的仇，张澈的仇，程峰和老陈的仇，还有所有被伤害的人，我们会一起讨回来。但这一次，我们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守护。”
老周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说得好！守护比复仇更重要！以后，我们就是‘方舟守护者’，谁要是敢破坏这份安宁，我们就跟他拼了！”
阿武握紧手里的铁丝海鸥，点点头：“我会好好学习编程，修复更多的意识样本，帮张澈哥完成他的心愿。”
江哲抱着晓妹妹，笑着说：“我们会守护好晓妹妹，守护好程念，守护好所有想好好活下去的人。”
程念擦干眼泪，露出了笑容：“我会好好学习，以后也加入你们，成为一名守护者，像爸爸和陈爷爷一样，帮助别人。”
晓妹妹也跟着点头，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我也要保护大家！”
阳光透过破窗，洒在蓄水池里，向日葵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晃动，像在为他们祝福。小雪的身影站在屏幕前，和张澈妹妹的意识碎片一起，专注地修复着其他的意识样本，蓝光在她们身边流转，像一道温暖的屏障。
林劫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的复仇余味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温暖。他知道，复仇的路已经走了大半，但守护的路，才刚刚开始。那些失去的人，那些流过的泪，那些不屈的抗争，都不是毫无意义的。它们化作了守护的力量，化作了彼此的羁绊，化作了前行的勇气。
他掏出怀里的旧照片，放在操作台上，对着照片轻声说：“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会守护好小雪，守护好‘方舟’，守护好所有值得守护的人。我会好好活下去，带着你们的希望，带着所有牺牲者的希望，一直走下去。”
照片上的父母，笑容依旧温暖，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
小雪走过来，轻轻靠在林劫的身边，手里拿着铁丝海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海呀？我想在海边种向日葵，让张澈哥的妹妹，让程峰叔，让陈爷爷，让所有离开的人，都能看到。”
“等我们修复完所有的意识样本，等我们揭开‘方舟基金会’的阴谋，我们就去。”林劫摸了摸小雪的头，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到时候，我们带着所有人，一起去看海，一起种向日葵，一起过安稳的日子。”
复仇的余味，是苦的，是疼的，是空的，但它也是清醒的，是坚定的，是充满希望的。它让林劫明白，复仇不是目的，守护才是；仇恨不是力量，爱与责任才是。
阳光越来越暖，驱散了最后的薄雾，照亮了整个蓄水池。向日葵的花盘朝着太阳，像一个个坚定的信念，在风中摇曳。林劫知道，未来的路依旧充满荆棘，“方舟基金会”的阴谋依旧迷雾重重，但他不再迷茫，不再惶恐。因为他有一群并肩作战的伙伴，有一份沉甸甸的守护信念，有小雪的陪伴，还有那些牺牲者的精神指引。
复仇的余味渐渐散去，留下的，是守护的决心，是人性的温暖，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们会一起走下去，一起面对所有的危险，一起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直到把所有的罪恶都绳之以法，直到所有人都能在阳光下，自由地呼吸，快乐地生活。
蓄水池里的笑声渐渐响起，和向日葵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关于守护与希望的歌谣，在锈带的清晨，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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