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上的鸟雀蓦地飞走,原本寂静的院子被慌乱的脚步声打破。
啪嗒,又是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在地。
脸色惨白的小女孩被苏嬷嬷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柔软的床榻上,被刀刃划开的伤口鲜血仍旧在喷涌。
没多久,一名胡子头发皆花白的老大夫带着帮忙提药箱的药童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松寿堂。
这位老大夫是青州名声在外的医者,名为许诚。
饶是平日脾气再好,此刻许老大夫也忍不住生气了,“好好的一健健康康的丫头,这才多久?又是落水又是受伤,被弄成这样!你们这江府是什么吃人的魔窟吗!”
苏嬷嬷眼眶微红,恳求道:“许大夫,快给小主子看看吧。”
许老大夫叹了口气,也顾不上生气了,连忙给人止血。
在旁焦急不已的老夫人听着这样的话,心里又悲又痛。
眼睁睁地瞧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端,饶是坚强了一辈子的老夫人此刻也忍不住落泪了。
一时间,安慰声、哭声、匆忙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就在此时,下人通传,老爷求见。
老夫人原本就一肚子火,来了个导火索,一下子就爆发了。
“不见,呦呦这边还生死未知!告诉那孽子,呦呦不在了,我这老婆子也不活了,跟着她一起去!”
丫鬟战战兢兢地退下传话去了。
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许老大夫才堪堪将伤口处理包扎好。
收拾好东西,老大夫又瞧了一眼那气息微弱、脸色惨白的小丫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内室。
心神不宁地在外面等了一下午的江老夫人见许老大夫出来了,连忙迎上前,焦急不已。
“怎么样,许老先生,呦呦她怎么样了?”
许老大夫脸色极差,哼了声,“怎么样?暂时死不了呗。这次死不了,下次我可不敢保证了!”
忍了忍,他还是没忍住心中憋了许久的那股气,又怒道:“健健康康的小娃娃,被折腾成这样,你们江府还真是好样的!原本落水,在水中泡了那么久,本就寒气入体,身体极虚了,这会还没好全呢,现在又是伤成了这样!”
“那丫头伤口那么大,要是刚伤了的时候及时有人帮她止住血,哪会失血过多成这个样子?江府就没一个人懂要立时给重伤的人先止血吗?要我说,你这府上下人对待主子也太不上心了些。”
“还靠军功才有今日这个位置的江刺史,我还以为江府个个都能打善医,本事极大呢。”
许老大夫气急了,怎么难听怎么说。
“这一路白白流了这般多的血,元气更是大伤。现在,堪堪捡回条命,你就偷着笑吧!”
这些话像把刀一样插到老夫人的心口,似乎要将她凌迟,“那呦呦会不会落下病根?”
“伤了精元气,这得花大力气才能补回来了。夜里容易高热,仔细着点罢。这里是补血和退热的方子,还有金疮药。”
许老大夫瞧了眼老夫人,明白她是真心紧张那小丫头,叹了口气,把药方和金疮药递给宋嬷嬷。
“好好照顾她,可别再伤了。”
许老大夫摇了摇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夜晚,澄黄的灯光透过灯罩照亮了内室。
伤口处还隐隐地传来刺痛感,让江迢迢清醒了许多。
她轻轻转头,看向坐在床边低着头转动着佛珠的老夫人。
“祖母。”
稚嫩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像极了那虚弱的小猫崽子。
听到声音,老夫人连忙转头,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呦呦。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不等江迢迢回答,她又连忙唤候在外间的丫鬟婆子,“来人啊,快把粥和药端上来。”
听到传唤,宋嬷嬷连忙进来服侍。
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大了些,江迢迢那伤口上包扎着的布巾又渗出血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青黛带着小丫鬟将把温了许久的粥和药端上来,入目就是那抹血色,也忍不住悄悄红了眼眶。
这时,有个小丫鬟站在屏风外禀报,“老夫人,老爷和夫人又来了。”
“知道了,让他们等着。”老夫人语气冷淡。
小丫鬟应声,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小丫头眉眼弯弯,满脸孺慕地扑进老夫人的怀里,稚嫩的声音软绵绵的。
“祖母,对不起,是呦呦任性了,让您担心了,您先去见爹爹和母亲吧。”
老夫人心里软的稀里哗啦的,揉了揉小丫头柔顺得不像话的乌发,轻声叮嘱:“好,那你乖乖把粥和药喝了知道吗?祖母一定会护住你的,别怕。”
说完,她似下了某种决心,起身就往外走。
江迢迢看着那背脊微弯的背影,眼睛一涩。
她知道,祖母是真的做到了护住她,临死前还在为她筹谋。
为了她这个小丫头,她与儿子离心,早早地就被吴氏害死了......
这辈子,她一定要让祖母长命百岁,保护好那些曾经保护过她的人,将那吴氏母女打下地狱!
松寿堂花厅,老夫人冷着脸端坐在主位,江正源和吴氏则是坐在下首。
“母亲,外面已经传遍了幼兰的事情了,还请母亲拿个主意。”江正源硬着头皮恳求。
“哼,我这老婆子的话你还听得进去吗?呦呦命悬一线,我哪里能有什么好主意!”老夫人冷淡地抿了口茶。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一天江幼兰是怎么闹死闹活的!还放言说她偏心!要是真想死,也不会现在还有力气闹得人尽皆知!
这事江正源也知道,加上江迢迢伤成那样,此时他更是不占理。
“母亲,您看,要不然对外说,是二丫头恶作剧吧,这样把事情先揭过,这事总归不好闹得太难看。她还小,等她长大了,大家就忘记这回事了。”
江正源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老夫人气得猛地将手里的茶杯砸出去。
嘭!应声而碎的茶杯与滚烫的茶水与碎片飞溅刚好到吴氏的脚下,原本还胸有成竹的吴氏脸色一下就变了。
“怎么?我的呦呦都快逼死还不够?现在还想着逼她替你那宝贝闺女背锅,背负那稀巴烂的名声!之前还没这么明目张胆,现在是连面子都不愿意维持了,铁了心想要毁了呦呦是罢?!”
“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你敢这么做,老婆子我就带着呦呦另外立户,不再碍你们夫妻的眼!”
没想到老夫人反应如此激烈,江正源此时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吴氏心中一紧,连忙哭诉道:“母亲,幼兰怎么办啊!她也是你的孙女啊!她的死活你就不管了吗?你这般的厚此薄彼,她会多伤心啊!?您不救幼兰,那就忍心看她去死吗?外面的人传的越发难听,你忍心看幼兰天天以泪洗面,遭受那些百姓的恶毒咒骂吗?”
“作为姐姐,名声被毁,于二丫头也不好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老夫人愈发恼怒,“你也知道名声被毁是多凄惨,你还这般对付呦呦!你想害死她逼死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过你女儿这样的话会多凄惨?你算计作贱呦呦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们是姐妹,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看,你根本就没把她当女儿!费尽心机就想毁了她!既然如此,以后,呦呦的事情你别再管!”
想起哭的肝肠寸断的大女儿,江正源又心虚又无奈。
他硬着头皮继续劝道:“母亲,幼兰毕竟是您老人家的亲孙女,让二丫头帮姐姐说句话,挽回一下名声。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不必真的将兰儿毁了。我们多补偿些东西给二丫头就是了。”
老夫人软硬不吃,冷冷道:“是不是玩闹,你们夫妻两心知肚明。委屈呦呦的事情,不许就是不许,没得商量。”
江正源见她态度这般强硬,叹了口气,只好说起了对江幼兰的安排。
“母亲,我们把幼兰送去长安,她外祖家避避风头罢?现在外头流言蜚语多,对兰儿也不好。云家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两家各退一步,当此事没发生过,也会帮忙把传言压下去。”
老夫人冷哼一声,揭穿他的意图,“这是送去跟那吴世子成亲吧!”
江正源有些无奈,“母亲……”
“也罢,你们的女儿,随你们吧。只是,那吴家当真看得上你这各方面都不算好的女儿吗?长安遍地贵女,哪个不比你那大女儿好?当真算得上是良人吗?”
一声声一句句,要说心里没点想法是假的。但是现在都这样了,大女儿在青州只怕是找不到好人家了,现在能有一门长安的亲事,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江正源苦笑一声,“多谢母亲提醒,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见他油盐不进,老夫人满心失望,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良久,她才又叹息一声,“早日将她送走,送走前就别让她出来丢人现眼了,省的再生事端。”
吴氏还想再说什么,被江正源狠狠一瞪,立时偃旗息鼓。微微低下头,她眼底有暗芒闪过。
等着吧,老太婆和那小白眼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被吴氏狠毒极了的江迢迢正板着小脸喝着黑漆漆的汤药,颇有一副壮士断腕的感觉。
旁边看着的青黛不由笑出声来,她家小姐真的太可爱了吧!
苏嬷嬷瞪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的青黛,忙把蜜饯塞到被苦的眼泪都要出来的小团子嘴里。
甜腻的滋味入口,立时把嘴里那要人命的苦味冲散了许多。
不知何时,重新换过伤巾又重新渗出血来了,苏嬷嬷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姐,我再去请一趟许老大夫罢?这般老是渗血出来也不是办法。”
“不用,老大夫年纪也大了,这样麻烦他跑来跑去也不好。”
江迢迢想起上一辈子多次雪中送炭的暴躁可爱的老爷爷,心里感激颇多。
现在伤口没完全好,渗血也是正常的,不必这般劳烦他老人家来回奔波。
“苏嬷嬷,陈眠哥怎么样了?”
江迢迢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当下就问道。
不远处正忙活的苏嬷嬷一顿,温声道:“托小姐的福,我那小子一切安好,事情也扫好尾了。”
“小姐能用上我那傻儿子是他的福分,虽然说不上有通天的手段,但是要是有什么事情交给他,他包管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现在大小姐的事情都在外面传遍了,效果比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说完外面的情况,苏嬷嬷望着脸色更加苍白的小姐,心中一阵后怕。
“小姐, 你何必真的伤到自个呢?老夫人都吓坏了......也怪我,上次落水没护好你,这次还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
江迢迢明显苍老瘦削了许多的苏嬷嬷,微微叹了口气,“嬷嬷怎么能这样说呢?您是祖母派给我照顾我的嬷嬷,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况且无论是上次的落水还是这次的伤都与嬷嬷无关……”
她毫无血色的嘴角勾了勾,意有所指地道:“就算那次不落水,也还是会有下一次,防不胜防的。且这次若我不付出点代价,我也难全身而退,嬷嬷不必自责。”
青黛也应和,“是啊,苏嬷嬷,您就别自责了。那位当家,自小看小姐不顺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不过,现在小姐明白了那位的面目,这种事情必然不会再发生!”
说到这里,青黛忍不住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家小姐。
虽然小姐还是那个小姐,但是变了许多,很多时候变得不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但是这种改变是好的。
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以后再也不怕夫人和大小姐欺负小姐了!
苏嬷嬷不同于青黛的乐观,见到小姐的改变,她只觉得心疼。
明明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娇宠长大的,现在为了生存迫不得已快速成长起来。
“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江迢迢眨了眨眼,“还真的有件事要麻烦嬷嬷,请嬷嬷让阿眠哥盯着云明山,带人撞破云明山和江幼兰的私会,闹得越大越好。”
“江幼兰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不甘心就这样离开青州入长安,迫不及待做些什么。祖母把父亲这边的路堵死了,而就算云将军与父亲达成了某些协议,吴氏那样聪明的人,必然暂避锋芒,另寻机会破局。”
“那云明山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必不会忍受这种奇耻大辱。”
“短期内,不管是江幼兰还是云明山,都必定会想办法见对方一面。”
“届时,江幼兰必定会说服云明山帮她澄清这些事,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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