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的风,带着初春的暖意和泥土的芬芳,拂过吕范的脸颊。
作为江东孙氏的重臣,他奉命前来,名义上是观摩学习,实则带有几分审视与戒备。
然而,当他真正踏上这片新垦的土地时,心中的壁垒便在一点点瓦解。
目之所及,再非过去流民遍地、饿殍载道的凄凉景象。
一条条新开的沟渠如银色的丝带,将平整的田垄串联起来,麦苗如碧色的绒毯,一直铺到远方的天际。
最让他心头一震的,是那些在田间劳作的身影。
他们不是被强征的民夫,脸上没有麻木与愁苦,反而洋溢着一种踏实的、充满希望的干劲。
许多人身边,还有妇人带着孩童,或是在田边挖着野菜,或是送来一碗热汤,欢声笑语不时传来,勾勒出一幅他只在古籍中读到过的“耕者有其田”的盛世图景。
他注意到,几乎每十户人家聚居的村落前,都立着一块崭新的木牌。
他走近一块,上面用清晰的墨迹写着:“授田三十亩,三年免赋”。
字迹朴拙,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一个正在田边修补篱笆的老卒看见了他,衣着虽旧但干净,眼神也不再是兵痞的油滑,而是农人的淳朴。
老卒认出他衣着不凡,有些拘谨地站起身。
吕范温言询问:“老丈,曾是袁术军中人?”
老卒浑身一颤,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
“是……是。俺在寿春给袁公路当了十年兵,打了十年仗,除了满身伤疤,连块能埋自己的地都没有。家里婆娘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他声音哽咽,指着不远处的茅屋和那块木牌,泪水终于决堤,“可刘使君来了,不问俺们过去给谁卖命,只要肯种地,就分田、分粮种,还……还把俺失散的婆娘孩子都找了回来!三十亩地啊!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地!大人您看,这是俺的家,是使君给的家!俺这把老骨头,情愿为使君守一辈子土,谁来抢,俺就跟他拼命!”
老卒说着,竟对着徐州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沾满了泥土,却笑得像个孩子。
吕范默然良久,心中那份来自江东的优越感和审视,此刻已荡然无存。
他看到的不是一群被收编的降卒,而是一群重获新生的人。
刘忙此举,看似只是安抚降兵,实则是在淮南这片四战之地上,种下了一颗颗最坚实的种子。
风吹不走,火烧不尽。
与此同时,徐州城内,一场更为深刻的变革正在糜竺的主持下悄然推行。
作为徐州首富,糜竺对经济的敏锐嗅觉无人能及。
他向刘忙呈上的“共耕商社”方案,彻底颠覆了传统的小农经济模式。
“主公,一家一户,耕牛难得,农具易损,抗灾力弱。竺以为,可效仿商贾结社,以十户为一社,共用一头耕牛、一套农具。平日里各耕其田,农忙时节则互帮互助。如此一来,效率倍增。”糜竺在议事厅中侃侃而谈,“至于产出,六成归农户自留,足可温饱;剩下四成统一收缴入社仓,既可作为来年种子,又能储备备荒。若遇丰年,社仓盈余,则可由官府统一收购。”
这还不是全部。
糜竺紧接着抛出了一个更具吸引力的政策:“工坊优先采购令”。
“主公治下,匠作监日益兴盛,军械、民具需求极大。凡各商社产出的粮食、麻布、木材等盈余之物,匠作监及官营工坊皆有优先收购之权,且价格公道,当场结付现钱!”
消息一出,整个徐州沸腾了。
百姓们奔走相告,脸上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种地也能挣现钱了!”这句话如同一股暖流,传遍了千家万户。
对于那些习惯了以物易物,终年不见铜板的农人而言,这不仅仅是政策的改变,更是生活方式的跃升。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通过勤劳,为家里添置一口铁锅,为孩子扯上一块新布,甚至送孩子去学堂识字。
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口号,而是握在手中的沉甸甸的铜钱。
民心之火已被点燃,而李丰则为其添上了一把最旺的干柴。
这位昔日袁术的长史,对人心的把握同样精准。
他向刘忙进言:“主公,袁术苛政猛于虎,百姓恨之入骨。如今我们虽行仁政,但口说无凭,百姓心中仍有疑虑。为安万民之心,丰有一策。”
“讲。”刘忙示意他继续。
“主公可在各县城门、交通要道,立‘减赋碑’!以石为证,向天下人昭告:自今日起,徐州境内,田税永不超一成五!再设‘巡政使’一职,不入官秩,由民间德高望重者担任,每月巡访各乡,察听民意,若有官吏违背碑文,可直报州府。如此,则主公仁德之名,将如日月经天,万古不移!”
刘忙听罢,击掌叫好:“好!此策大善!不止要写,还要用刀子,把它深深地刻在城门口的石头上,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看得见,都得遵守!”
就在徐州内部大刀阔斧改革之时,法正的目光却始终锐利地盯着外界。
他深知,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让这股奔腾的水流,只朝着一个方向——刘忙的方向——汇聚。
几日后,在徐州与兖州交界的各个市集、渡口,一张巨大的《曹操治下赋税对比榜》被张贴出来。
榜文由法正亲笔撰写,言辞凿凿,数据详实。
左边是徐州的“授田免赋”、“田税一成五”,右边则赫然列着许都、陈留等地的赋税标准:“亩税三成、户捐五石、徭役年六十日”。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尖刀,刺痛着那些从曹操治下逃难而来的流民的心。
他们围在榜前,有人低声念着,念着念着,声音就变成了哭腔。
一个拖家带口的汉子,看着“徭役年六十日”那一条,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俺的两个哥哥,就是活活累死在工地上啊!曹贼不把俺们当人看!呜呜呜……”
他的哭声引燃了所有人的悲愤与庆幸。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越来越多的人跪倒下来,朝着徐州城的方向叩首:“我等愿入徐州籍,生为徐州人,死为徐州鬼!”
民心,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向刘忙倾斜。
然而,暗流总是在最平静的水面下涌动。
孟达快步走进州牧府,神色凝重,呈上一封密信。
“主公,九江那边有动静了。”
刘忙展开信,信中详述,曹操已遣密使潜入九江郡,以“免债十年、授爵亭侯”为诱饵,大肆拉拢当地的豪强地主,意图让他们背叛刘忙,投靠曹操。
“呵,”刘忙看完,不怒反笑,将密信随手放在烛火上点燃,“曹孟德还是老一套,他用爵位买人?我偏要用活路留人。”
他转头对孟达下令:“传我命令,遍告九江全境:凡有能举报曹操使者行踪者,赏良田十亩;凡曾接见过曹操使者,但能主动前来州府自首者,既往不咎,所受许诺,一概不问!”
这道命令,看似宽厚,实则毒辣无比。
它瞬间在那些心怀鬼胎的豪强之间,埋下了一颗猜疑的种子。
赏格诱人,自首免罪,这让本就不牢固的同盟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谁能保证自己的同伙不会为了十亩地而出卖自己?
谁又敢赌刘忙不会秋后算账?
三日后,结果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九江七名最大的豪强,联名上书,竟将曹操派来的使者五花大绑,亲自押送到了徐州城下。
刘忙在城门前,当着数千百姓的面,接见了这七位豪强。
他没有去看那个面如死灰的曹操使者,而是接过那封联名效忠信,看也不看,便当众投入了火盆。
“诸位的忠诚,我心领了。”刘忙的声音传遍全场,“但我刘忙要的,从来不是靠一封信、几句誓言换来的忠诚。我要的,是你们,是这徐州、淮南所有的百姓,都能安安稳稳地把日子过下去。曹操给你们的,是虚无缥缈的爵位;我能给你们的,是实实在在的安宁和富足。回去吧,好好经营你们的田产和家族,只要你们的根还在这片土地上,你们就是我刘忙的乡亲。”
说罢,他竟真的将那七人安然无恙地放了回去。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使君仁德!”的呼声直冲云霄。
百姓们的眼中,不再只是敬畏,而是发自肺腑的拥戴与信赖。
也就在此时,刘忙的脑海中,一个久违的声音悄然响起:
【检测到“仁政影响力”突破历史阈值……解锁特殊能力“气运共鸣·长效播撒”……可在核心城池范围内,持续维持“安定”与“归心”情绪,显着降低叛乱风险,微幅提升生产效率。】
风未动,根已深。
千里之外的建业宫中,夜已深沉。
孙权独自坐在案前,手中拿着的,正是吕范从淮南发回的密报。
信中没有描述任何战事,却比任何一份战报都更让他心惊。
他反复看着老卒泣诉的那一段,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他缓缓放下密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中是超越年龄的深邃与复杂。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对空气说,又仿佛在对自己说:“刘忙……此人,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而在争百世不移之根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西北方徐州的方向。
夜空中,星辰璀璨,一轮明月高悬。
江东的夜风吹动他的衣袍,带来一丝凉意。
他知道,南方这盘棋,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已经彻底不同了。
过去与曹操的对峙,是两强相争,而现在,一个看似最弱的第三方,却在用一种最可怕的方式悄然崛起。
沉默了许久,孙权霍然转身,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他不能再等了,有些事,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来人。”他沉声唤道。
一名侍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外,躬身待命。
“备笔墨。”孙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要……亲笔修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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