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中,烛火摇曳,将司马懿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寂。
那份来自长安的密报,字字如针,刺破了他构筑的铁壁铜关。
刘备此举,非攻城,而在攻心。
这比千军万马叩关更为可怖,它在无声无息间,瓦解着大魏的根基。
翌日,洛阳宫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文武百官垂首肃立,不敢直视御座上那位面沉如水的太傅。
司马懿将一卷竹简猛地掷于案前,竹简滚落,摊开在众人脚下,赫然是“北仓虚报册”。
“诸位看看!”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寒冰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北仓守将上报,粮草充盈,可支三月。然长安密探回报,此仓早已被附近流民搬空,换了蜀中的盐铁!刘玄德的人未至,他的‘仁义’却先到了。他不攻我们的城,他要的是我们的人心。我若再不反制,大魏,必亡于无声!”
殿中一片死寂,唯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传我将令!”司马懿霍然起身,眼中精光迸射,不带一丝温度。
“其一,重立忠榜!凡为国死战之将士,无论胜败,一律追封三代,其家眷由国库供养。向天下人昭示,忠君之义,高于民生之命!为国尽忠者,方为大魏的脊梁!”
“其二,闭市锁粮!即刻起,洛阳及周边郡县,所有市集关闭,严禁一切商贾与蜀地通商。粮草、布匹、盐铁,皆由官府统一调配。凡有私通蜀中者,一经发现,灭族!”
“其三,夜祭龙脊!自今夜始,我将亲往魏祖庙,为我大魏国运焚香七日。祈求太祖龙魂庇佑,金龙护国,逆夺天命!”
三策一出,满朝皆惊。
这已非简单的政令,而是以雷霆之势,要将整个魏地的血脉与蜀汉彻底斩断,用强权和信仰,重塑一个铁板一块的大魏。
夜色深沉,太傅府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辛宪英一袭素衣,不待通报便闯了进来。
她看着烛光下批阅文书的兄长,眉宇间满是忧虑。
“兄长,‘闭市锁粮’之令,万万不可!”
司马懿头也未抬,笔尖在竹简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为何不可?”
“你锁住了商路,断了百姓的生计,他们会怨你。如今百姓已非昨日愚民,他们口耳相传,知道蜀地有盐铁,有廉价的药材,有让孩子识字的学堂。你锁得住集市,又如何锁得住人心?”
司马懿终于停笔,缓缓抬眼,目光冷冽如刀。
“心?宪英,心是弱者的借口,是乱世中最无用的东西。当刀架在脖子上时,当腹中饥饿难耐时,心便会屈服于力。我宁可让天下人怨我,也绝不负先帝托付的曹魏江山。”
“兄长!”辛宪英的声音透着一丝悲哀,“你算尽了天下谋略,算尽了敌我强弱,却唯独不算人心向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那便让这舟,变成一艘铁舟!”司马懿语气决绝,“我司马懿,自有让水倒流的本事。”
辛宪英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兄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知道,再劝无益。
她默默后退两步,深深一揖,而后转身拂袖而去。
门被风带上,案上多了一卷她临行前写就的竹书,上面只有一行字:“兄长算尽天下,却不算人心向背。”
洛阳的政令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迅速撒向魏地。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来自南郑的消息,却像一把利刃,轻易地将这张网划开了一道口子。
身在南郑的糜竺接到密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当即下令,蜀汉发行的“钱票”凭空升值三成,意味着用同样的钱票,可以兑换到比以往更多的铜钱或物资。
与此同时,蜀地铁器与井盐的价格,再度下调。
一升一降之间,魏地的商贾们彻底疯狂了。
他们冒着灭族的风险,在夜色的掩护下,将一车车铜钱、珠宝、丝绸运往边境的归命坊,换取价值飞涨的钱票,再用钱票以极低的价格购入蜀地的粮草盐铁,偷偷运回魏地贩卖。
利润高得令人眼红,足以让任何人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时间,魏地民间私语四起。
“洛阳官府把门锁了,南郑刘皇叔却把市开了。一个要我们饿死,一个给我们活路——谁是养民之主,还用说吗?”人心这杆秤,在无声中,已然彻底倾斜。
贾充奉命巡查市井,执行“闭市锁粮”之令。
他铁面无私,抓捕了数名私下交易的贩夫,市集上一片肃杀。
行至街角,他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踮着脚,将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片递给一个卖麦芽糖的老叟。
那正是蜀汉的“钱票”。
贾充怒火中烧,大步上前,一把夺过钱票,当着孩子的面“刺啦”一声撕成碎片。
“妖蜀伪币,惑乱人心,该毁!”
孩童先是一愣,随即“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那是给我娘换药的钱!我娘病了,郎中说,只有归命坊的药才能治!也只有这张票,才能换到药!”
哭声凄厉,像锥子一样扎进贾充的心里。
他看着孩子绝望的脸庞,又看了看地上随风翻飞的碎纸片,一瞬间,竟僵立在街头。
他奉行的法令,他维护的秩序,在这一刻,竟成了一个孩子救母路上的绝壁。
最终,他默默蹲下身,在一众百姓复杂的目光中,将那些撕碎的票片,一片片捡起,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袖中。
南郑,归命坊。
坊市中央新立了一座“民议亭”,刘忙没有高坐明堂,而是亲身至此,听百姓诉说疾苦。
一个从魏地逃难来的老妇人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使君啊!我儿本是邺城农夫,被魏官强征为役,说是去修长城。前日同乡捎信回来,说他半路就饿死了,可官府的文书上,却写着‘与蜀寇交战,力竭而死’!我可怜的儿啊,连个‘忠勇’的虚名都得不到,竟成了他们攻讦您的借口!”
刘忙沉默地听着,眼中的温和渐渐凝成一抹沉郁的哀色。
他亲自扶起老妇,对身旁的书记官道:“记下来,一字不漏,记入《民冤录》。”
待人群散去,诸葛亮在一旁低语道:“主公,此录所记,皆是魏政失德、司马失心之铁证。待时机成熟,若将此录于阵前焚之,便可引动‘天命焚书’之力,以万民之怨,洗尽魏政粉饰的虚名,让天下人看清,谁才是真正的窃国之贼。”
刘忙点了点头,望向长安的方向,目光深远:“等长安全境彻底归心,民意沸腾之时,我们便将这万民的血泪,烧给这苍天看一看。”
洛阳,魏祖庙。
夜祭龙脊已是第七日,也是最后一夜。
司马懿身着祭服,在缭绕的香烟中,对着庙中那尊巨大的金龙像,行三跪九叩大礼。
就在他额头触及冰冷地面的瞬间,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龙爪,正狠狠撕扯着他的心脏。
他闷哼一声,强撑着抬起头,惊骇地看到,那尊坚不可摧的金龙雕像眉心处,竟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同时,香炉中燃烧殆尽的香灰,竟未散去,反而诡异地聚成了一行小字:“天命不在庙堂,而在阡陌田野。”
司马懿双目赤红,那一行字如淬毒的烙铁,烫得他理智断线。
他猛地抓起一旁的铜香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地面!
“我司马懿一生不信天,不信命!今日,我偏要逆天改命!”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怒吼,声音嘶哑而疯狂,“贾充!给我拟《讨逆檄文》,就以刘备‘伪仁惑民,乱我邦畿’之罪,号召天下忠义之士,共伐此贼!”
檄文的墨迹尚未干透,一封急信便由辛宪英府上遣人送抵。
司马懿带着余怒拆开,里面是两卷抄本,一卷是厚厚的“归命坊民议录”,另一卷则是薄薄的《告魏民书》。
他先翻开了后者,目光扫过那些直白而恳切的文字,当看到“王不进城,我们进城”这一句时,他持着竹简的手指,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句话,比千言万语更具杀伤力,它宣告了一种他从未想过的失败——不是败于兵戈,而是败于民心。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一滴檐水顺着庙宇的飞檐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滴在庭院中那座小型龙脊石雕的眼窝处,宛如一滴冰冷的泪。
就在此时,司马懿的脑海中,那久未出声的系统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紧迫,低沉鸣响:
【警告:“龙脊气运”出现剧烈动摇,天命之争已进入终局倒计时。】
几乎是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南郑,刘忙正站在一座巨大的铜管前,将耳朵贴在管口。
这铜管深埋地下,能捕捉到地脉最细微的回响。
他闭上眼,静静聆听着从北方传来的、常人无法察觉的律动——那是一种混杂着哀怨、愤怒、与新生希望的复杂声音。
在洛阳城内连绵的雨幕中,有孩童们躲在屋檐下,用稚嫩的嗓音,开始传唱一首不知从何而起的歌谣。
那歌谣的调子简单又哀伤,人们叫它,《赎罪谣》。
歌声穿透雨帘,飘向远方,似乎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大仪式,奏响了最初的序曲。
归命坊的中央,一片巨大的空地已被平整出来,无数百姓正翘首以盼。
一座崭新的巨鼎雏形,正在熊熊炉火中,等待着最后的淬炼与铸就。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鼎匠,在万众瞩目下,缓缓跪倒在地,对着那炉火与鼎坯,虔诚地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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