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汉中王帐彻夜通明,百官彻夜议事,唯独王座空悬。
刘忙没有回去。
他独自一人坐在那座巍峨巨碑前的石阶上,冰冷的石面透过衣衫,传来阵阵寒意,却让他纷乱的思绪愈发清明。
他伸出手指,一遍遍摩挲着碑身上那个深刻入骨的“汉”字,感受着刻痕中粗粝的质感,仿佛能触摸到百年前铸碑者的心跳与热血。
就在这时,他心口猛地一震,那许久未曾有过动静的无形之物,竟在脑海中浮现出一行冰冷的金色小字:
【“鼎心化域”已开启,然根基未固。若七日之内,无法获得“信碑之证”,此域气运将反噬其主。】
刘忙的指尖停在了“汉”字的最后一捺上。
他凝视着深沉的夜空,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散:“原来,它要的不是万民的膝盖,而是他们的心……信,从来就不是能靠王权强求来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巡边归来的去卑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惊惶:“王上,大事不好!绕城而过的黄河支流,那条素有‘九曲玉带’之称的清澈水脉,一夜之间,河水竟变得浑浊不堪,色如赤血,沿岸数里,腥气扑鼻!”
去卑话音刚落,班勇也带着一队亲卫匆匆赶来,脸色铁青地呈上一张纸条,怒道:“王上,城中已然人心惶惶!百姓都在传言,说这是‘王夺天水,天降血罚’!更有宵小之辈,暗中散播这首童谣,言辞恶毒至极!”
刘忙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灯是纸,碑是坟,蜀王烧香骗鬼魂。”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阴冷的怨毒。
班勇愤然道:“末将请命,立刻封锁全城,挨家挨户搜查,定要将这些妖言惑众的细作揪出来,明正典刑!”
“不必了。”刘忙却轻轻摆了摆手,将纸条在指尖捻成飞灰,“真正心慌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被几句流言就能吓倒的百姓。而是那些躲在暗处,唯恐他们不慌的人。”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了灯火通明的各国使团驿馆方向,眼神深邃如渊。
深夜,阿玉如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刘忙身后。
她摊开手心,里面是一块暗黄色的残片,质地非纸非帛,似乎是某种植物的叶子。
“这是从天竺僧王诵经时所用的贝叶上截取下来的。”阿玉的声音压得极低,“表面是普通的梵语经文,但我发现其中夹杂了暗语,译过来便是八个字:‘日晷逆影,心碑自崩。’”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最关键的是,我亲眼看到,那位僧王在闭目诵经时,藏于袖中的指尖,掐的是一个极其隐蔽的魏宫密印。”
“日晷逆影,心碑自崩……”刘忙咀嚼着这八个字,这不仅是威胁,更是行动的预告。
敌人想从内部,从人心的根基上,让这座他刚刚立起的丰碑自行崩塌。
“做得很好。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他沉吟片刻,转身对身后的糜竺吩咐道:“传我的话,明日起,加派三倍‘海币’赏赐给各国使团,尤其是天竺使团。并且放出话去,就说我说的,谁在汉中待得越久,走得最慢,我赏得就越多。”
糜竺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躬身领命而去。
赏赐走得慢的?
这番操作,闻所未闻。
碑下的角落里,那个被刘忙赐名“小碑”的孤儿,正蹲在地上,用一个破了口的陶碗,小心翼翼地接着从巨大碑身上偶尔被风吹落的石屑灰。
这是他唯一能为这座碑做的事,在他心里,这碑就像他的再生父母。
忽然,他掌心一麻,只见碗里的一粒石屑灰,竟毫无征兆地微微跳动了一下,紧接着,周围的几粒灰尘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迅速聚拢,竟在他小小的掌心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字形——救。
“啊!”小碑吓得惊叫一声,手里的破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人也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好几步。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却听见一阵若有似无的低语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从石碑内部传来,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汇成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意念:“我们……还在……”
恰在此时,处理完事务的刘忙正好走到碑前,看到了这一幕。
他扶起吓得脸色惨白的小碑,目光落在那只摔碎的碗和散落的石灰上。
他蹲下身,闭上双眼,将手掌轻轻贴在了冰冷的碑座之上。
“亡魂共感”悄然发动。
一瞬间,无数破碎的、充满了金戈铁马之声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百年前,无数身披残破甲胄的汉家儿郎,在这片土地上浴血奋战,用血肉筑成长城,抵御外辱。
他们倒下时,没有墓碑,没有姓名,一缕缕不甘的残魂,便依附在了这片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上。
当刘忙立起这座“汉”字碑时,这些沉睡的英魂被唤醒了。
他们不是来作祟的怨鬼,他们是这座丰碑最初,也是最忠诚的守护者!
他们刚才拼出的那个“救”字,不是在求救,而是在示警!
刘忙猛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暴射。
他明白了,敌人真正的杀招,并非流言蜚语,而是要从物理上,彻底摧毁这座丰碑!
“班勇!”刘忙的声音沉稳而洪亮,再无半分迷茫,“立刻召集城中所有百工!将我们用来奠基的‘定鼎砖’,取出一半,全部碾为粉末!再取南疆进贡的白花树汁,混入从东海运来的海钢矿粉,将三者调和,给我重涂碑身!”
他又转向另一名将领:“传令下去,让那九千名守灯百姓,每人从自家的‘归魂灯’中,取一勺灯油。日落之后,让他们亲手来此,将灯油涂抹在碑座的每一寸石头上!”
命令一下,全城雷动。
当夜,皓月当空。
巨大的石碑在经过数万人的协力劳作后,焕然一新。
月华如水银般倾泻而下,照在碑身上。
奇迹发生了。
那被混合物重新涂抹过的碑身,竟泛出一种温润而坚毅的淡淡金光。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那光芒之下,原本光滑的石面上,竟浮现出无数个细密而深刻的掌印,层层叠叠,宛如繁星。
那些掌印,有壮年男子的,有体弱妇孺的,有稚嫩孩童的……它们属于历朝历代,每一个曾在这片土地上生息、劳作、守护过的无名之辈。
前来涂抹灯油的百姓们看到了这一幕,先是惊愕,随即,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与感动涌上心头。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其中一个掌印,泪流满面,喃喃道:“俺的爷,俺的太爷……他们都在这儿,他们都看着呢……”
“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来:“这不是蜀王的碑,这是我们自己的碑!是我们祖祖辈辈的碑啊!”
一言既出,万民响应。
潮水般的叩拜声中,蕴含着最质朴也最强大的信念,化作无形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汇入巨碑之中。
与此同时,天竺僧王使团的驿馆内,一个不起眼的经匣被悄然打开。
影刺第九使,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从中滑出。
他借着夜色的掩护,潜行至巨碑之基的一处隐秘角落,那里,早已被他预先埋下了足以引爆整座碑基的硫磺火阵。
他从怀中掏出火油引信,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
只要这一点火星落下,这座凝聚了刘忙所有心血与汉中气运的丰碑,就将化为一地碎石!
就在他即将点燃引信的刹那,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脚下的地面升起,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骇然抬头,只见上百道手持刀枪剑戟的半透明残影,无声无息地自碑身中浮现,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残影目光如炬,杀气凛然,正是百年前战死于此的汉家英魂!
影刺第九使心知今日断无生理,他狞笑着,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藏于齿间的毒囊。
在生命最后一息的弥留之际,他涣散的瞳孔倒映出对面光洁如镜的碑面。
他看到,自己的倒影在碑面上扭曲、模糊,最终竟也化作了一个挣扎着想要刻下什么的模糊人形,永远地烙印在了那无数掌印之间。
远处的黑暗中,刘忙静静伫立,望着那袅袅升起的最后一缕黑烟,轻声说道:“你想烧了它?可惜……这碑,只会越烧越真。”
千里之外,洛阳。
司马懿正对坐于铜镜前,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抬手抚向鬓角,入手处,竟是一片霜白。
他怔怔地望着镜中那个骤然苍老了数分的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困惑与寒意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为何……连鬼,都开始信他了?”
风波平息,人心归附,信碑已证。
黎明破晓,旭日之光为新生的丰碑镀上一层暖金。
万民自发地汇聚于坛下,屏息仰望。
他们等待着昭告天下的王令,等待着开启新时代的宏音。
刘忙的身影在晨光中被拉得修长,他环视着下方一张张混杂着敬畏与期待的脸庞,最终缓缓开口。
然而,传遍全城的,并非君王的诏令,而是一句直抵人心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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