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圣旨，如同九天垂落的煌煌天威，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狠狠砸在高焕的龙武卫大营。当萧凡一身绯色麒麟服，腰悬寒鸮令与象征尚方剑的玉牌，在石虎及五百名虽衣甲破旧却杀气腾腾的云河边军簇拥下，策马直抵营门时，整个龙武卫大营都陷入了一种死寂的恐慌。
营门紧闭，箭楼之上，强弓劲弩的寒光在晨光中闪烁，透着冰冷的敌意。但更多的龙武卫士卒，则是在营寨栅栏后，用惊疑、恐惧、甚至茫然的目光，看着那面代表皇权的钦差节钺和那柄无形的“尚方剑”。
“高焕何在？！”萧凡勒马于营门百步之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营地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圣旨到！龙武卫中郎将高焕，及所部将官，跪接圣旨！”
营内一片骚动。片刻，中军大帐门帘掀开，一身甲胄却难掩憔悴的高焕，在几名心腹将领的簇拥下，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他远远看着营门外那气定神闲的萧凡，看着他身后那些如同标枪般挺立的边军，尤其是石虎手中高高擎起的那卷明黄圣旨，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知道，自己完了。落鹰峡的惨败，冯坤的倒台（消息虽未正式传来，但萧凡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持圣旨前来，冯坤必然凶多吉少），曹正淳的被捕（他亦有耳闻），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绝望的结局。但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一丝被冯坤长期灌输的、对萧凡“构陷”的执念，以及…一丝困兽犹斗的疯狂。
“萧凡！”高焕强作镇定，声音带着色厉内荏的嘶哑，“你休要假传圣旨！你构陷冯侍郎，擅杀边将，如今又想用圣旨来压我？本将奉枢密院军令北上协防，何罪之有？！你身后这些边军，焉知不是被你裹挟？！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本将刀下无情！”
他试图用“假传圣旨”和“裹挟边军”来混淆视听，煽动龙武卫士卒的敌意，做最后的挣扎。
萧凡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他缓缓抬起手，石虎立刻会意，将那卷明黄圣旨猛地展开！同时，萧凡清朗而充满威压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整个营地：
“龙武卫将士们！尔等听真！”他根本不屑与高焕做口舌之争，直接面向数千龙武卫士卒：
“兵部侍郎冯坤，勾结北狄，倒卖军粮军械，罪证确凿！豢养死士，刺杀钦差，人赃并获！构陷忠良，混淆圣听，铁证如山！陛下震怒！已下旨锁拿冯坤满门，押入诏狱！枢密院副使曹正淳，为其张目，构陷本官，亦已被革职下狱！”
“尔等中郎将高焕！”萧凡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锋利的冰锥，直刺高焕，“听信冯坤、曹正淳谗言，罔顾圣命，擅动刀兵，威逼钦差，更于落鹰峡悍然攻击本官派出的斥候部队（萧凡巧妙地将石虎的伏击定性为自卫反击），形同谋逆！陛下圣明洞鉴，已有明旨！”
石虎适时地，用他洪钟般的嗓音，将圣旨中关于高焕的部分，一字一句，清晰地宣读出来：
“…龙武卫中郎将高焕，听信谗言，擅动刀兵，威逼钦差，形同谋逆！着即革职锁拿，押解进京问罪！其所部龙武卫，即刻由副将暂领，原地待命，听候萧凡调遣！敢有异动者，以谋反论处！钦此——！”
“革职锁拿！”
“形同谋逆！”
“押解进京问罪！”
“敢有异动者，以谋反论处！”
……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龙武卫士卒的心头！也彻底击碎了高焕最后的幻想！
营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龙武卫士卒都惊呆了！他们奉军令北上，本以为是为国“协防”，剿灭“叛逆”，却不曾想，自己追随的主将，竟成了“谋逆”的钦犯！而他们自己，也成了“形同谋逆”的从犯！谋反大罪，那是要诛九族的！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看向高焕的目光，充满了惊骇、质疑、乃至…愤怒！都是他！都是他听信谗言，把他们带到了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假的！圣旨是假的！是萧凡伪造的！”高焕彻底崩溃，歇斯底里地狂吼起来，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龙武卫的弟兄们！不要听信谗言！给我杀！杀了这个假传圣旨的逆贼！清君侧！”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冰冷、恐惧、甚至带着厌恶的目光。他身边的心腹将领，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脸色惨白。谋反？对抗皇权？他们还没这个胆子！更何况，圣旨内容条理清晰，针对冯坤、曹正淳的罪名更是骇人听闻，由不得他们不信！
“高焕抗旨不遵，煽动谋反！拿下！”萧凡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石虎早已按捺不住，怒吼一声：“遵命！”手中陌刀一挥，“云河的弟兄们！随我擒拿逆贼高焕！保护钦差大人！”
“保护钦差！擒拿逆贼！”五百边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冲向洞开的营门（营门守卫早已被圣旨震慑，下意识地让开了道路）！
“拦住他们！”高焕状若疯虎，挥舞着长剑，还想负隅顽抗。
但此刻，人心已散！龙武卫士卒们纷纷退避，甚至有人主动让开道路。高焕的几个死忠亲兵试图阻拦，瞬间就被石虎狂暴的陌刀和如狼似虎的边军淹没！砍杀声、惨叫声短暂响起，又迅速平息。
石虎如同猛虎般冲到高焕面前，势大力沉的一刀劈飞了高焕手中长剑，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狠狠扼住高焕的咽喉，将他如同小鸡般提了起来！
“逆贼高焕！伏法！”石虎的怒吼如同雷霆！
高焕被扼得脸色紫胀，双眼翻白，徒劳地挣扎着，眼中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他引以为傲的三千龙武卫精锐，在皇权圣旨和萧凡的凛然威势下，竟如此不堪一击！
“龙武卫副将何在？！”萧凡策马缓缓步入大营，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龙武卫将官。
一名中年将领脸色苍白地出列，单膝跪地：“末…末将龙武卫副将陈平，参见钦差大人！”
“陈平！”萧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旨意，龙武卫暂由你统领，听候本官调遣！即刻起，约束部众，原地待命！清点伤亡，整肃军纪！凡有鼓噪生事者，军法从事！你可能做到？”
陈平感受到萧凡目光中的压力，更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连忙叩首：“末将遵命！必约束部众，静候大人差遣！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很好。”萧凡点头，目光扫过寂静的军营，“龙武卫的将士们！尔等奉乱命北上，虽有从犯之嫌，但念尔等多为听令行事，陛下宽仁，不予深究！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北境正值多事之秋，狄寇猖獗！尔等身为朝廷精锐，当知耻后勇！即日起，龙武卫暂编入北境边防序列！戴罪立功！随本官，共御外侮！用狄寇之血，洗刷尔等之耻！用战功，换取尔等及家人之平安！尔等，可愿？！”
恩威并施！既点明他们之前的错误，又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希望和出路！尤其是那句“换取尔等及家人之平安”，直击要害！
短暂的沉默后，营地中爆发出参差不齐、却越来越响亮的回应：
“愿随钦差大人！戴罪立功！”
“愿随大人！共御外侮！”
“杀狄寇！洗刷耻辱！”
……
军心，在绝望中被重新点燃，导向了新的目标——北狄！
萧凡成功收服了这支险些成为自己掘墓人的精锐力量！兵不血刃，瓦解了冯坤武力反扑的最后依仗！
**云河镇守备府，地牢深处。**
赵贲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浑身散发着恶臭，眼神呆滞。当萧凡在一身血腥气的石虎和面无表情的惊鸿陪同下，再次踏入这阴暗之地时，他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起，又因恐惧而瘫软下去。
“赵都尉，”萧凡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赵贲惊恐地看着他。
“好消息是，你的老上司，兵部侍郎冯坤大人，此刻应该已经在诏狱里，和你那位曹副使大人作伴了。”萧凡的话如同冰锥，刺入赵贲的心脏。
赵贲浑身剧震，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坏消息是，”萧凡俯视着他，目光如同看着一只蝼蚁，“北狄右贤王，似乎不太满意冯坤的‘断尾求生’，更舍不得那批没到手的军械粮草。黑风岭方向，狄骑异动频繁，小股精锐已开始渗透袭扰。看样子，是想趁我北境动荡，亲自来‘取货’，顺便…捞点利息。”
赵贲的瞳孔猛地收缩。
“所以，赵都尉，”萧凡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戴罪立功，换取家人一线生机的最后机会，到了！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北狄右贤王部在黑风岭一带所有的兵力部署、哨卡位置、粮草囤积点、惯用渗透路线、接应暗号…所有的一切！事无巨细，给本官画出来！写清楚！”
萧凡将一份详细的北境地图和笔墨扔到赵贲面前：“别耍花样。你的命，还有你赵家剩下那几口人的命，现在就系在这张图上！图的价值，决定了他们的死活！”
赵贲看着地上的地图和笔墨，又看看萧凡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再看看旁边如同杀神般的石虎和神秘莫测的惊鸿，最后一丝抵抗意志彻底崩溃。他连滚爬爬地扑到地图前，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颤抖的手，沾着墨汁，开始在地图上疯狂地标注、书写…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或许能稍稍减轻家族罪孽的事情了。
**两日后，黑风岭，狼山口。**
此处是北狄右贤王部精锐南下渗透的必经隘口之一，地势险要，两侧山崖陡峭，中间一条狭窄的谷道蜿蜒曲折。根据赵贲“倾情奉献”的情报，以及惊鸿手下“青鹞”的实地确认，一支约五百人的北狄精锐骑兵，将在今夜子时前后，由此隘口潜入，目标直指云河镇方向，意图制造混乱，甚至伺机烧毁那批被追回的三万石军粮！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狼山口两侧的崖顶之上，却是一片死寂的杀机。
萧凡亲临前线，伏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漆黑的谷道。他身边，是石虎、惊鸿，以及精心挑选的三百名悍卒（其中一百名是龙武卫中的神射手，由副将陈平亲自带领，作为“戴罪立功”的先锋）。更关键的是，王栓儿带着他那帮渔家兄弟，正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埋设在关键位置的“礼物”——数十个加大号、混合了更多铁渣瓷片的“守山雷”！长长的引线被仔细掩埋，汇聚到几个隐蔽的引爆点。
“大人，狄骑前锋哨探，已入谷口。”惊鸿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的目力在黑暗中似乎不受影响。
萧凡微微点头，屏住呼吸。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沉闷而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动在狭窄的谷道中！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隐约看到一队队彪悍的北狄骑兵，如同幽灵般涌入狼山口。他们纪律严明，马衔枚，人噤声，只有甲胄和兵刃偶尔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显示出这是一支真正的百战精锐。
萧凡默默计算着进入峡谷的狄骑数量。当前锋约百骑通过最狭窄的中段，中军主力完全进入伏击圈时——
“放！”萧凡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如同斩断绳索的铡刀！
嗤嗤嗤——！
数道引线被同时点燃，在黑暗中划出短暂而致命的火星轨迹！
“嗯？什么声音？”谷底，狄骑队伍中，一名警觉的百夫长似乎听到了异响，猛地抬头。
然而，回答他的，是——
轰！轰！轰！轰隆隆——！！！
比落鹰峡更加猛烈、更加密集的恐怖爆炸，如同地龙翻身，瞬间在狭窄的狼山口谷道中爆发！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狰狞的山崖和狄骑惊恐扭曲的脸！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无数锋利的铁渣、碎瓷片、碎石，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地席卷向密集的骑兵队伍！
“啊——！”
“希律律——！”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战马受惊的嘶鸣、士卒凄厉的惨嚎、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瞬间压过了爆炸的回音！狭窄的谷道成了最完美的屠宰场！冲在最前面的狄骑前锋被爆炸和气浪直接掀飞、撕碎！中军陷入一片火海和钢铁风暴的死亡陷阱！后队被前面的人马尸体和受惊乱窜的战马堵死，进退不得！
“敌袭！有埋伏！”幸存的狄骑军官发出绝望的嘶吼。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放箭！”崖顶之上，石虎的怒吼如同惊雷！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动声！数百支带着死亡尖啸的火箭，如同倾盆火雨，从两侧崖顶狠狠泼洒而下！目标，正是谷道中那些混乱不堪、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的狄骑，以及他们受惊的战马！
火箭钉入人体，引燃皮甲毛发；射中马匹，带来更加疯狂的践踏；落入谷底干燥的枯草灌木，更是迅速燃起熊熊大火！本就如同地狱的谷道，瞬间化作了烈焰与死亡交织的熔炉！
“杀——！”陈平怒吼一声，带着一百名龙武卫神射手和两百名云河边军，如同猛虎下山，从预设的缓坡通道冲下，直扑谷口方向！他们的任务不是冲入火场肉搏，而是堵死狄骑唯一的退路，用密集的箭雨，将那些试图从火海和爆炸中逃出的漏网之鱼，无情地射杀在谷口！
屠杀！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利用地利和火药之威的残酷屠杀！
萧凡立于崖顶，火光映照着他冷硬如铁的面容。下方谷道中的惨状，凄厉的嚎叫，刺鼻的焦糊味，都无法让他眼中掀起一丝波澜。战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袍泽的残忍！这些狄骑，是来烧杀抢掠的豺狼，是冯坤通敌卖国的直接受益者和帮凶！他们的血，正好用来祭旗！
战斗（或者说屠杀）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五百北狄精锐，在狼山口的“惊雷火雨”和死亡陷阱中，全军覆没！仅有寥寥十数骑，凭着惊人的悍勇和运气，舍弃马匹，攀上陡峭的崖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但也大多带伤。
“大人！狼山口大捷！全歼狄寇先锋五百骑！”石虎浑身浴血（敌人的），带着一身硝烟和杀气，兴奋地前来复命。
萧凡点点头，目光越过燃烧的谷道，望向北方黑沉沉的荒原，那里是北狄右贤王部的老巢。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清晰地传遍山崖：
“这只是开始。传令下去，将狄寇首级，垒成京观，立于狼山口外！将缴获的狄旗、兵刃，悬挂于云河镇城头！”
“再传令云河镇、及各边堡军镇！即日起，北境边防，进入全面战备！坚壁清野，严查奸细！各军轮番出塞哨探，遇小股狄骑，就地歼灭！遇大股敌军，固守待援，烽火传讯！”
“同时，以本官暂领北境诸路军政事之名，行文北境各军镇守备、都尉！命其即刻整肃所部，清点武备粮秣，上报实情！凡有玩忽职守、吃空饷、倒卖军资者，无论官职大小，限三日内自首，可从轻发落！逾期不报，或阳奉阴违者…”萧凡的手按在腰间的寒鸮令上，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万载寒冰：
“本官持尚方剑至此！有先斩后奏之权！定斩不饶！诛其满门！以儆效尤！”
“遵命！”石虎、陈平及所有听到命令的将士，无不凛然应诺，热血沸腾！他们从萧凡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扫荡乾坤的决绝意志！北境的天，真的要变了！
狼山口的冲天火光和血腥京观，如同一声震撼荒原的怒吼，宣告着北境新主宰的到来，也宣告着对冯坤余党和北狄敌酋的全面清算，正式拉开血腥的帷幕！萧凡以铁血手腕，执尚方剑，掌生杀权，开始了他重塑北境边关、涤荡污浊的铁腕征程！而遥远的京城，冯坤的最终结局，也即将在诏狱的黑暗中，缓缓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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