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秦淮河笼罩在薄雾中。
俞青锋蹲在码头木桩后，青霜剑用布条缠着背在身后。河面上画舫穿梭，丝竹声隐约可闻。他已经换了三处位置，每次停留不超过半刻钟——这是沈墨心教他的反追踪法。
一艘挂着红灯笼的画舫缓缓靠岸。船头立着个白衣公子，折扇轻摇，正是白无瑕。俞青锋握紧剑柄，犹豫要不要现身。
再躲下去，腿该麻了。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沈墨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背后，黑衣换成淡青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腰间配着把新剑。
俞青锋松了口气：你没事？
沈墨心没回答，只是递给他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三个还温热的肉包子。吃完上船。她转身走向画舫，左腿有些微跛，显然伤势未愈。
画舫内别有洞天。穿过珠帘，里面是间雅致船舱。白无瑕已经备好茶点，见二人进来，立刻关上所有窗户。
家父今早被萧天绝请去议事。他声音压得极低，玄衣卫已经封锁金陵四门，我们最多还有两个时辰。
俞青锋盯着白无瑕：为什么帮我们？
白无瑕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与他自己佩戴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多了道裂痕。这是家母的遗物。十五年前那晚，她护送俞家幼子出城，从此杳无音信。他看向俞青锋，直到三天前，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同样的胎记。
俞青锋下意识摸向右肩胛骨——那里确实有个月牙形胎记。梦境中，似乎有人反复抚摸过这个地方。
萧天绝要找的不只是《天机诀》。沈墨心突然开口，他还需要俞家血脉的血来祭剑。
白无瑕脸色骤变：血祭？难道传言是真的？萧天绝练成了血煞魔功
沈墨心点头，从袖中取出那块玄衣卫铁牌放在桌上：三年前我听他亲口说过，《天机诀》下半卷就藏在西北荒漠的古剑门遗址，但只有俞家血脉才能开启机关。
俞青锋脑中嗡的一声。古剑门——这正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之一！
我们必须赶在萧天绝之前找到下半卷。白无瑕铺开一张地图，从金陵出发，最快路线是...
画舫突然剧烈摇晃。沈墨心闪电般拔剑，同时吹灭蜡烛。黑暗中，俞青锋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沈墨心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别出声。
河面上传来整齐的划桨声，由远及近。透过窗缝，俞青锋看到一艘黑色楼船缓缓驶过，船头立着个青铜面具人，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萧天绝！白无瑕声音发紧，他怎么会亲自来秦淮河？
沈墨心的手微微发抖，但剑尖稳如磐石。黑楼船渐渐远去，她刚要松口气，突然脸色大变：不好！是调虎离山！
几乎同时，船底传来的一声闷响。画舫猛地倾斜，河水从底板裂缝涌入。白无瑕推开暗门：快走！
三人刚跳上备用小船，画舫就被拦腰撞断。五六个黑衣人踏着浮木杀来，刀光如雪。沈墨心剑走偏锋，瞬间刺穿两人咽喉。白无瑕折扇飞舞，银针如雨。
俞青锋拔剑迎敌，青霜剑刚出鞘就发出龙吟般的清响。他本能地使出《天机诀》第二式星河倒悬，剑锋划过诡异弧线，竟将两名敌人同时逼退！
好剑法！白无瑕赞叹道，却突然闷哼一声——一支弩箭射入他右肩。更多黑衣人从两岸涌来，箭如飞蝗。
小船顺流而下，但追兵越来越近。拐过一道河湾，前方赫然是那艘黑楼船！萧天绝负手立于船头，青铜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跳船！沈墨心拽着俞青锋跃入水中。白无瑕咬牙跟上，但动作慢了半拍，被一箭射中后背。
三人拼命游向岸边芦苇丛。追兵的箭矢不断射入水中，最近的一支擦着俞青锋脸颊飞过。就在他们即将力竭时，一艘乌篷船从芦苇中划出。
上来！撑船的是个戴斗笠的老者。三人狼狈爬上船，老者长篙一点，小船如箭般射向对岸。
沈墨心认出了老者：听雪楼的摆渡人！
老者嘿嘿一笑：楼主算到你们有此一劫。他递给三人干衣服，萧天绝已经知道你们要去西北，沿途关卡都安排了人手。
白无瑕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必须...改变路线...
老者从舱底取出个包袱：里面有盘缠和地图。楼主让我转告沈姑娘——他看了俞青锋一眼，改用传音入密。
沈墨心听完面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她帮白无瑕包扎伤口，动作出奇地轻柔。
俞青锋拧干衣服，突然发现青霜剑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光，剑身温度也比平时高。他试着按《天机诀》心法调息，内力竟比往常流畅数倍！
剑随人走，人随剑行。老者意味深长地说，青霜剑在吸收你的内力成长。
傍晚时分，小船停在一处偏僻渔村。老者安排三人住进一间草屋，说天亮前会有马车来接应。
俞青锋守在窗边警戒。月光下，沈墨心悄悄起身，走到屋后空地练剑。她的剑法狠辣依旧，但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犹豫。练到一半，她突然收剑，从怀中掏出那块玄衣卫铁牌看了许久，最后竟举剑欲斩——
等等！俞青锋冲出来抓住她的手腕，这是重要证据。
沈墨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你与萧天绝的关系？俞青锋苦笑，其实我早该猜到。那天在茶楼，你看到铁牌时的反应太异常了。
沈墨心挣开他的手，铁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七岁那年，萧天绝从死人堆里捡到我，说我是练武奇才。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把我培养成最锋利的刀，却不知道这把刀最终会刺向他自己。
俞青锋捡起铁牌，发现背面刻着小小的二字。这是你的本名？
沈墨心是师父给的名字。她望向西北方向，听雪楼主救我那天，萧天绝正在用活人试剑。我亲眼看着他砍下十二个孩子的左手，就因为他们达不到他的要求。
月光下，俞青锋看到沈墨心左腕那道狰狞伤疤——现在他明白了，那是挣脱铁链留下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沈墨心转身面对他，眼中闪烁着俞青锋从未见过的情绪：因为明天开始，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玄衣卫，还有听雪楼的叛徒和江湖各路高手。她顿了顿，你有权知道保护你的人是谁。
远处传来马蹄声。白无瑕踉跄着走出草屋：马车来了，我们该走了。
三人收拾行装时，俞青锋注意到沈墨心将铁牌重新收好。临上马车前，她突然塞给俞青锋一个小布包：路上再看。
马车在月色下驶向西北。俞青锋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块玉佩和一张字条：
「玉佩能感应《天机诀》下半卷。血月之夜，古剑门见。——墨」
他望向车窗外，沈墨心骑马跟在车旁，黑衣融入夜色，只有剑柄上的红绸在风中飘舞，像一滴凝固的血。
远处山巅，一个青铜面具人静静伫立，注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他手中握着半块相同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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