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胤礽想通后，整个紫禁城的风向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又微妙的平静。
胤礽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每日在听松居看书、抚琴、侍弄花草，偶尔被泠雪拎着食盒翻墙骚扰一下。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闲适。
朝堂上的暗流涌动？仿佛都跟他没了关系。
他唯一的“事业”，似乎就是琢磨着怎么让泠雪多来看他，或者……怎么在泠雪面前，比老四显得更“善解人意”一点。
胤禛那边，由于感受到胤礽带来的危机感，整个人像是被彻底打通了任督二脉。
他不再纠结于泠雪那套理论。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就是块捂不热又丢不开的琉璃。
想把她圈在身边？可以，但得按她的规矩来。
于是，雍亲王胤禛的行动力再次爆表。
他直接绕过所有弯弯绕绕，第二次跪在了康熙帝的暖阁里。这一次，他准备得更充分，眼神也更坚定。
“皇阿玛，”
胤禛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儿臣再次恳请，求娶富察氏泠雪为福晋。”
康熙帝刚端起茶盏的手顿住了。
他看着底下跪得笔直的儿子，眉头习惯性地拧起。
“老四。朕上次不是说了吗？此事……”
“皇阿玛。”
胤禛直接打断了老爷子的话，这胆子也是被泠雪练出来了，抬起头，目光灼灼。
“儿臣知道您顾虑什么。泠雪性子跳脱，不喜拘束，更不耐后院琐事。儿臣也……不愿委屈了她。”
康熙挑眉：“哦？不愿委屈？那你打算如何安置？你府里那位乌拉那拉氏……”
胤禛斩钉截铁。
“待她入府后。儿臣要立她为平妻。”
“平妻？”
康熙帝差点被茶水呛到。
这词在满人贵族里可不多见。大清律例，亲王爵位，嫡福晋只有一位。
“皇阿玛容禀。”
胤禛显然早有准备，语速飞快。
“平妻之礼，虽非祖制常例，但亦有先例可循。”
“将泠雪请封平妻之位，地位尊荣，仪仗俸禄，皆与嫡福晋等同。但府中中馈庶务，泠雪无需费心。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儿臣绝不以规矩相束。”
康熙帝听得目瞪口呆。
地位等同嫡福晋？不管事？还“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这哪是娶媳妇？这是请祖宗回家供着吧？
他下意识就想拍桌子骂人。胡闹！简直胡闹！
可就在他龙颜即将大怒的当口，暖阁的珠帘后头，传来一声极其清脆的咳嗽声。
“咳！”
康熙帝和胤禛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泠雪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扒着珠帘，探出半个脑袋，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
手里还捏着块金灿灿的核桃酥，小口小口地啃着，一副看戏的悠闲模样。
“皇阿玛~”
泠雪的声音又甜又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您看四哥多有诚意。平妻听着就比侧福晋气派，还不用干活，多好！”
康熙帝：“……”
他看着自家闺女那副很满意的表情，再看看底下儿子的坚定眼神，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这俩一个敢提，一个敢应。
“胡闹！”
康熙帝还是忍不住斥责了一句。
“先是侧福晋再抬为平妻，名不正言不顺，宗室和朝堂那边……”
“皇阿玛~”
泠雪从珠帘后头飘了出来，蹭到康熙帝身边，顺手就把啃了一半的核桃酥塞进老爷子手里。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看您，英明神武，开明睿智，这点小事，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她眨巴着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眼尾的小痣都透着股机灵劲。
“再说了，您舍得累着您最疼爱的闺女吗？”
康熙帝看着泠雪那张写满“求您了”的明艳小脸，还有旁边胤禛那副“跪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唉……”
老皇帝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捏了捏眉心，挥挥手：“罢了罢了。随你们闹腾去吧。朕……准了。”
“谢皇阿玛恩典！”
胤禛心头巨石落地，立刻叩首谢恩，声音里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皇阿玛最好啦。”
泠雪欢呼一声，扑过去抱着康熙帝的胳膊蹭了蹭，顺便把手上沾的核桃酥碎屑全蹭老爷子明黄的龙袍袖子上了。
康熙帝哭笑不得，嫌弃地拍开她的手：“去去去！没规矩。”
圣旨下得很快。内容言简意赅，核心就两点：
1. 赐婚雍亲王胤禛与和硕昭明格格富察泠雪。
2. 特准富察氏入府后为平妻，位同嫡福晋，享亲王福晋尊荣仪制，不掌府务。
这道旨意一出，整个紫禁城都炸了锅！平妻？位同嫡福晋？但是不掌府务？
乌拉那拉柔则接到消息时，正在核对府里中秋节的用度单子，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宣纸上，晕开一大团墨迹，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其他府里的格格侍妾们，更是心思各异，暗流涌动。
而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富察泠雪，此刻正翘着二郎腿，窝在她小院暖炕的狐狸毛垫子上。
手里捏着块御赐的，象征身份的赤金累丝点翠衔珠凤钗把玩着。
“啧，还挺沉。”
她掂量了一下，随手把凤钗丢进旁边一个装零嘴的锦盒里。
琥珀在一旁看见后上前将凤钗放回原位。
“格格，若是觉得沉咱们就不戴了，格格的心情最重要。”
“还是琥珀你懂我，不过毕竟是皇阿玛赐的，戴着吧，不然四哥肯定会说我。”
泠雪又拿起一块杏仁酥啃着，“把其他的头饰不影响美观的情况下拿下来点，太沉了累脖子啊。”
她眯着眼，一脸满足地嚼着酥饼，“我马上就要过可爱的米虫生活了。”
她正美滋滋地规划着婚后的米虫生活，院门外传来通报：“格格，雍亲王来了。”
话音刚落，胤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他一身石青色常服，衬得身姿挺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扫过暖炕上那个啃点心的身影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
“四哥。”
泠雪眼睛一亮，朝他招招手。
“快来坐啊。”
胤禛走到炕边，没坐，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婚期定了。”胤禛开口，声音平淡。
“下月初六。”
“哦，行啊。”
泠雪点点头，继续啃酥饼。
“你看着办就行。需要我干什么提前说一声，我好抽空睡觉。”
那语气，活像在讨论别人家办喜事。
胤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她那副甩手掌柜的德行，沉声道。
“府里都布置好了。你的院子单独辟在东路，离正院远，清静。一应人手器物，都按你的喜好置办。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跟苏培盛说。”
“嗯嗯。知道啦。”
泠雪咽下最后一口酥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四哥办事，我放心！”
她顿了顿，补充道。
“对了，我院子里得有个小厨房。要大，灶火要旺，还得有个冰窖，夏天可以存冰。”
胤禛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小厨房？冰窖？她这是去当福晋还是去开酒楼？
“……好。”
他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还有啊，”
泠雪眼神狡黠地看着胤禛。
“我嫁过去以后……去看二哥，没问题吧？”
胤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盯着泠雪那双坦荡无波的眼睛，黑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更有一种早已认命的无奈。
他沉默了片刻，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准。”
“四哥最好啦！”
泠雪立刻眉开眼笑，像只偷到腥的猫。
“就知道四哥最大度了。”
胤禛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
他强压下心头的憋闷，冷声道：“没事就早点歇着。大婚事宜繁杂，虽不用你操心，但也别太……”
他话没说完，泠雪已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往软垫里一倒，含糊不清地嘟囔。
“知道啦知道啦……四哥慢走……我睡会……”
话音未落，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秒睡。
胤禛：“……”
他站在原地，看着暖炕上那个瞬间进入梦乡的身影……
许久，他极轻地、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里，有无奈，有纵容，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甘之如饴的认命。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院。
阳光透过窗棂，暖融融地洒在泠雪熟睡的脸上。
清闲自在的米虫生活。
看起来……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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