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拉回到殿选前的白天
待诏苑的东配殿里暗香浮动，待选的秀子们由宫人们伺候着试穿明日大典的礼服。
顾太傅的孙子顾清晏站在在镜前，由着小内侍整理他月白云纹锦袍的腰封，姿态温文尔雅，如一块上好的暖玉。
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呵斥声打破了殿内的和谐——
“没长眼睛吗？我这可是苏绣阁赶制了半月的流光锦！”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安国公家的嫡子萧南烛（凤昭阳的表弟，太后的侄子。）正在训斥着一名男子，艳丽的面容因怒气更添几分逼人的光彩。他拽着自己绯红裙摆上一处微不可察的脚印，对面站着个身形单薄、脸色煞白的秀子。
那秀子便是柳扶烟。
柳扶烟被吓得浑身发抖，连连作揖，声音细若蚊呐。“萧、萧公子恕罪…方才人多，我不是故意的…”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柳扶烟。
柳扶烟穿着一身极为清浅的水蓝色绫缎长衫，那颜色宛若雨后天际最淡的一抹晴空，，干净剔透，却隐隐带着一股易碎的脆弱感。衣衫的料子算不上顶级的华贵，剪裁却十分合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纤细单薄的身形。
“不是故意？”萧南烛冷笑，指尖几乎要戳到柳扶烟额头上，“我看你就是存心！瞧你这副穷酸样，怕是连流光锦是什么都没见过吧？踩坏了我的裙子，你赔得起吗？”
柳扶烟被他逼得后退一步，眼圈瞬间红了。他生得极具江南水乡的柔美，此刻泪盈于睫的模样更是楚楚可怜，却更容易激起了萧南烛的妒火。
“装出这副可怜相给谁看？你以为你生得有几分姿色，就一定会选上吗？”萧南烛语带讥讽，“明日殿选，陛下岂会看上你这等小家子气的……”
“南烛兄，且慢动怒。”
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顾清晏缓步走了过来。他先是对萧南烛微微一笑，礼数周全。随即目光落在萧南烛被踩的裙摆上，温声道：“不过是些许灰尘印记，我瞧着并未损坏锦缎丝线。宫中有专司浣衣的嬷嬷，用特制的香露一熨便好，定不会误了明日大事。”
他说话不疾不徐，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萧南烛虽仍板着脸，气势却不由得弱了三分。
顾清晏又转向泫然欲泣的柳扶烟，从袖中取出自己的素白绢帕递过去，声音放得更柔：“柳公子，擦擦吧。宫里不似家里，日后行走当心些便是。”
柳扶烟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接过顾清晏的递过绢帕。那水蓝色的袖口滑落一截，露出一段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腕与素白帕子几乎融为一体，更显得整个人柔弱无依。
柳扶烟感激地接过帕子，“谢谢，公子。”
萧南烛见顾清晏出面，知道再闹下去自己会引起教养阿公的关注，只好放过柳扶烟。
“清晏兄替你求情，这次便算了。下次再毛手毛脚，我可不会放过你！”说完，拂袖转身，绯红裙摆划出一道傲慢的弧线。
顾清晏走近柳扶烟，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掠过萧南烛离去的背影，又扫过柳扶烟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庞。
这待诏苑里的暗潮，恐怕仅仅是个开始。
在东配殿的角落，两位秀子静立窗边，将方才那场风波尽收眼底。
雪无痕（凤君雪沉璧的庶弟）低垂着眼睑，唇角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生得清秀，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凤君的轮廓。但对比雪沉璧却少了那份端雅，多了几分柔媚。
呵，这还没见到陛下呢，这戏便开始唱上了。
萧南烛，空有跋扈的资本却无匹配的脑子，就是一个蠢货！
柳扶烟，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倒是能激起保护欲…可惜，陛下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菟丝花。
顾清晏…不愧是太傅家出来的，手段圆滑，是个需要留心的对手。
至于我那好哥哥…他坐在凤君位子上太久了，久到家族都开始不安了。
他抬起眼，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柳扶烟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中顿觉得看不起，哭吧，哭得再可怜些。
这皇宫，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谢知非（礼部尚书的嫡子）面无表情地倚着窗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冰冷的玉佩。他身姿挺拔，气质清冷疏离，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看向刚刚争执中心的几人，他的眼神里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真是无聊透顶！为了件衣袍，真失礼。
这金碧辉煌的牢笼，母亲…何苦一定要将我送进来。
他的目光越过争吵的人群，望向窗外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ji即便这座宫殿再晶壁辉煌，也不过是禁锢人的牢笼。
雪无痕轻声开口，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身旁的谢知非听。“明日殿选，不知陛下会选谁入后宫？”
谢知非连眼皮都未抬，只冷冷地回了两个字：“不知。”
雪无痕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重新将目光投向人群中的顾清晏和柳扶烟。眼底深处，是与他清秀面容截然不符的野心与冰冷。
而谢知非则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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