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都是假的!”
梅霈愤恨地盯着刘绣娘道:“是我傻,还真以为你能为我去死呢!还不是为了保命出卖我?”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刘绣娘摇着头不断后退。
梅霈也不看刘绣娘了,只是看着窗外灰沉的天幕,叹息道,“也不知梅霖羡慕我什么?他娘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我这婢女娘亲就是个好东西了?算了,算了,也许我们注定是要做一对难兄难弟的。”
“拦住他!”,梅苏听梅霈话中意思,便已觉不对,但到底是晚了。
话音还未落下,梅霈便已经冲了出去,一头撞向了堂中柱子。
可预想中的撞击声却并未响起。刘绣娘以她笨重肥胖的身躯为软垫,用预想不到的速度赶在梅霈之前,垫在了他身下。
“谁要你假好心!此时,再来扮演好娘亲,有什么用!”,梅霈缓过神来,一下又一下用手击打刘绣娘的胸口,“我此生最大的失败就是托生在你肚子里!”
梅苏一把拉开梅霈,用绳子捆住好他的手,转身对着刘绣娘道,“你别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白眼狼之所以是白眼狼,是因为它永远养不熟,而并非因为是你养的不对。他已经不值得被拯救了!”
刘绣娘还是懵懵懂懂的,她觉得眼前像是有一片迷雾,她怎么也拨不开。
倒也不像是多么伤心,只是觉得很累,仿佛这些年的累都集中在了此刻,她只想去睡一觉。或许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子清!”,梅族长拉住梅苏道,“这事情就不能这么算了吗?我知道《唐律疏议》里有亲亲相隐这一条,我朝也延续了此条律法。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毕竟你大伯如今就留下这一条血脉了!”
“族长,你有你的职责,我也有我的职责,作为梅氏子弟,我虽觉得你冷血,但也能明白你的苦心,那你能理解我吗?”
小时候梅苏时常痛恨梅族长,若不是他,娘亲未必会活得那样辛苦,她也未必需要女扮男装才能保全父亲留下来的绣坊。如今长大了,人变得平和了一些,也懂梅族长作为一族之长的无奈和责任了,她懂了却不认可也绝不会与他同行。
“子清,我活不了多久了,我知道你,你不会接手梅氏宗族事务。你大伯已死,二伯也是不争气的,再无继承人,这族长之位便不能留在我们这一支了,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梅族长的拐杖敲击着地面,“咚咚咚”之声不断叩问梅苏的心。
“族长,命案并非一族一家之事。是公义之事。”
梅苏挣脱开梅族长的拉扯,押着梅霈便去了县衙,一路上自然少不了路人的指指点点,梅苏都视而不见。
审问梅霈的工作并不顺利,他只一心求死,不说一句话。
“梅县丞,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雷捕头看了一眼疲惫的梅苏,好言相劝道。
梅苏确实疲倦,她身体才好了没多久,又为了案子连轴转,如今虽有了眉目,面对才十几岁的孩子,用刑也不是,不用刑也不是。
“吓唬吓唬他就行了……”,梅苏拍了拍雷捕头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别真弄伤了。
雷捕头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分寸。
梅苏步出正堂时,天已经黑透了。今日是个阴天,连点月光都没有,只有远处的几盏孤灯随风摇曳,透出的昏黄灯光在墙面上拉出深深浅浅的残影,无端让人觉得孤寂。
梅苏的脚步踯躅不前,脚尖向左半寸,想了想又收回来,又向右伸了半寸,这么站了半晌,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向左行去。
跨过那垂花门,便是县衙后宅,陆遥就住在这里。
自那日梅苏和陆遥争执后,二人到今日还没正式说上过话,梅苏怀疑陆遥是故意躲着她呢!
脚已经踏过那垂花门门槛了,却听竹枝掩映的树丛后传来茗烟的声音。
“爷,快用热水泡泡脚!瞧你,冻的都流鼻水了。”
陆遥摸了一下冰冰的鼻尖,并没有什么,不由打了一下茗烟的脑袋,“你胆子倒是肥了,还编排起你主子了?”
茗烟冷哼一声,“我胆子确实比你强一点儿,至少敢说。不像某些人,巴巴的,把自己的大氅送给人家穿,结果还被诬陷上了。诬陷也就诬陷了吧,还不敢辩驳,还要去给人家善后。又跑出去查案,冻的脸色发青,却还不让人家知道。真是,图什么呀!”
陆遥不由失笑,“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呀?”
“呵,我是不懂你那些暧昧心思,但我懂,你再不休息,怕是人都得倒下了。侯爷那里,催的紧,要是这边真被朝里那些小人抓住了小辫,折损了侯爷的布局,有够你喝一壶的!还是快泡泡脚吧!”
陆遥没办法,茗烟这小厮自来了这新繁县后,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敢教训起他了!
“脱了!”
茗烟一声吼,陆遥无奈脱下靴子,泡进了热水里,舒服的叹息溢出口唇。
梅苏自垂花门这边向内望去,透过稀疏的竹枝,隐隐约约地能见到陆遥的身影。
虽看不真切,但身体语言骗不了人,想来他是真的累。
梅苏有些愧疚,她总以为自己是公正的,但或许就如陆遥说的那样,她的潜意识就认为陆遥作为小侯爷,即便身背命案都不会有事,她理所当然地偏颇了刘绣娘。
可其实,陆遥也承受着忠诚侯那边的巨大压力,他却从不和她说。
梅苏默默收回了脚,算了,她也没面目见陆遥,还是尽快破案吧,早一日厘清所有事情,也早一日还陆遥清白,给忠诚侯一个交代。
梅苏转身低着头疾步而去,在经过树丛时,却不想一头撞进了人怀里。被人一把抱住。
梅苏慌忙抬起头来,“谁?”
此段是小路,天色漆黑,树丛茂密,又无灯光,梅苏一时看不清来人的脸。
“我!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你都不认识我,为何要轻易改变我的命运?”
梅苏一惊,这人的声音,她并不熟悉,并不是她日常接触的人,她怎么会改变这人的命运?到底是谁?
“抱歉,面对梅县丞,我可不敢大意,也不能轻易放开!”
“救——,”梅苏刚想喊起来,却被人一下子劈晕了过去。
“簌簌——”,
风吹落叶,席卷而过。
“茗烟,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啊!就是风声啊。公子你是想逃开泡脚吧!”
喜欢绣卷裁刑请大家收藏:(m.xinbayixs.com)绣卷裁刑新八一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