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啸云揉着仍旧隐隐作痛的胸口,一瘩一拐地回到了他那位于南昭府犄角旮旯的“家”——一间租来的、四面漏风的破旧小屋。
“嘶……那个瓜娃子下手真黑!”他呲牙咧嘴地倒在吱呀作响的破木板床上,从怀里掏出那个老乞丐塞给他的破布袋。布袋油腻腻的,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啥子宝贝哦,藏得那么严实。”他嘀咕着,带着几分嫌弃和好奇,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一个黑乎乎、巴掌大小、形状极不规则的铁块,沉甸甸的,边缘似乎有些模糊的纹路,但被厚厚的污垢和锈迹覆盖,看不出本来面目。另外就是那半卷泛黄发黑、油腻腻的羊皮纸,边缘破损得厉害,散发着一股陈年油烟和汗渍混合的怪味。
“就这?”王啸云大失所望,拿起那铁块掂了掂,“卖废铁都不值几个钱嘛!亏大了!”他觉得自己那几枚铜板打了水漂,还得罪了张奎那伙人,外加被个小白脸打了一顿,真是亏到姥姥家。
他嫌弃地想将羊皮卷扔到墙角,动作大了点,羊皮卷散开少许。昏暗的光线下,他似乎瞥见里面有些墨迹线条。
鬼使神差地,他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地试图将卷在一起的羊皮卷展开。这羊皮卷不知经历了什么,异常脆弱,稍一用力就可能碎裂。他花了半天功夫,才勉强展开了一小部分。
上面是用墨笔画着的一些简陋人形,摆着各种古怪姿势,旁边还有些蚯蚓爬似的注解小字。字迹模糊不清,但那些图形……似乎是在练剑?
王啸云眨巴着眼,凑近了仔细看。他虽不识几个大字,但图形还是能看懂的。
“咋个?还真是武功秘籍?”他心里升起一丝荒谬的期待,但很快又泄了气,“怕是哪个街边摊骗小娃儿的玩意儿哦。”
他百无聊赖地照着第一个姿势比划了一下——一个极其别扭的弓步突刺动作,手臂要伸得笔直,重心要压得极低。
“哎呦!”刚摆好姿势,胸口和屁股被踹的地方就一阵疼,差点摔个狗吃屎。
“啥子破动作,扭得很!”他骂骂咧咧,觉得这玩意儿比街头打架的王八拳难搞多了。“练这玩意儿有屁用,还不如俺的撩阴腿好使。”
他随手将羊皮卷和铁块塞到床底下的破瓦罐里,决定忘掉这倒霉的一天。
然而,事情并没就此结束。
第二天,他照常去街上“晃荡”,却发现气氛不对。平时跟他勾肩搭背的兄弟眼神躲闪,卖米线的阿叔给他端米线时手都在抖。
“咋个了?见鬼了?”王啸云莫名其妙。
一个平时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兄弟偷偷把他拉到墙角,压低声音:“小王,你咋个惹到‘地头蛇’了?张奎放话了,说要卸你一条腿!你昨天是不是帮了个老乞丐,还打了他的人?”
王啸云心里一咯噔,嘴硬道:“是又咋个?俺还怕他?”
“不是啊!”兄弟急得跺脚,“张奎算个屁!关键是……听说那老乞丐身上有‘好东西’,现在不止地头蛇,连‘黑风寨’的人都惊动了,都在找你呢!说东西在你手上!”
“好东西?”王啸云愣住了,脑子里闪过那破铁块和油乎乎的羊皮卷,“就那?骗鬼哦!”
“我不管是不是真的!”兄弟脸色发白,“黑风寨那帮人是真敢杀人的!你快跑吧!离开南昭府躲躲风头!”
王啸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黑风寨是南昭府一带势力最大的土匪窝,杀人不眨眼,官府都头疼。他一个小混混,怎么惹上这种煞星了?
他心乱如麻地回到破屋,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那惹祸的“宝贝”扔了。可手伸到床底瓦罐,又犹豫了。
万一……万一真是啥好东西呢?虽然看起来像垃圾,但能惹得黑风寨出动,或许……有点名堂?
贪念和好奇心最终压过了恐惧。他咬咬牙:“怕个球!富贵险中求!俺倒要看看是啥子板扎东西!”
他决定不跑了,但也不敢再出门,整天窝在破屋里,提心吊胆。他把那半卷羊皮纸拿出来,忍着恶心和狐疑,借着漏进的月光和偷来的油灯,一点点仔细研究。
越是研究,越是心惊。那些姿势极其别扭难练,注解的文字他大半不认识,连蒙带猜,似乎是在讲如何发力、如何运转气息。他照着练了几天,浑身酸痛得像散了架,没感觉到什么“内力”,倒是觉得饭量见长。
“这玩意儿怕不是健身体操哦?”他一边揉着酸疼的大腿一边吐槽,“还是骗人呢?”
这天夜里,他正对着第三个姿势——一个需要单脚站立、身体扭曲成麻花状的动作——较劲时,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粗暴的砸门声!
“王啸云!滚出来!”
“小子!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
王啸云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把羊皮卷和铁块塞进怀里,抄起墙角的顶门棍,心脏砰砰直跳。
“完了完了!真找上门了!”
破旧的木门根本经不起撞,几下就被踹开。几个手持钢刀、面目凶恶的汉子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正是黑风寨的一个小头目。
“小子,东西呢?”刀疤脸狞笑着逼近。
王啸云背靠墙壁,手握木棍,强作镇定:“啥……啥东西?各位好汉,是不是认错人了?俺穷得叮当响,哪有啥好东西?”
“少装蒜!有人看见那老乞丐把东西给你了!交出来,饶你一条小命!”
王啸云心里把那个不知名的“有人”骂了千百遍,嘴上却还在硬撑:“真没有!好汉要不信,随便搜!”
刀疤脸显然没耐心跟他耗,一挥手:“搜!剁了他也行!”
两名匪徒立刻扑上来。王啸云吓得怪叫一声,抡起木棍胡乱挥舞,全是街头打架的套路,毫无章法。但他这几天照着那古怪姿势练了练,虽然没练出内力,身体协调性和反应似乎快了一点点,竟然侥幸躲开了劈来的第一刀,木棍还鬼使神差地戳中了一个匪徒的眼眶。
那匪徒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后退。
刀疤脸“咦”了一声,似乎有点意外:“小子还会两下子?可惜了!”他亲自出手,钢刀带着寒光直劈下来,速度快得惊人!
王啸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光落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逑!俺的小命今天要交代在这点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窗口掠入,伴随着一声清冷的娇叱:
“以多欺少,黑风寨呢人越来越出息了嘛!”
叮的一声轻响!
一把连鞘长剑精准地格开了劈向王啸云的钢刀,火星四溅!
王啸云惊魂未定地看去,只见林朝英不知何时出现,挡在他身前,手持长剑,身姿挺拔,虽然依旧是那副男装打扮,但眉眼间的英气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瓜……林朝英?”王啸云又惊又喜,脱口而出。
林朝英回头瞪了他一眼,语气还是那么冲:“莽娃!喊你莫惹事,偏不听!这下好喽?”
刀疤脸看清来人是个纤细少年,虽然刚才那一下显示功底不弱,但并未放在眼里:“哪来的小娘皮?敢管黑风寨的闲事?一起砍了!”
他挥刀再上,手下也同时围攻过来。
林朝英面色一冷,长剑骤然出鞘!剑光如秋水,在狭小的空间内划出数道寒芒,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竟将几把攻来的刀全部荡开,身法轻盈灵动,与匪徒们笨重凶悍的打法形成鲜明对比。
王啸云看得眼花缭乱,嘴巴都合不拢了:“……太板扎喽!”
但他很快发现,林朝英虽然剑法精妙,毕竟年纪小,内力似乎并不深厚,同时对付几个亡命徒,显得有些吃力,主要是依靠精妙剑招周旋,一时间竟被缠住了。
刀疤脸看出便宜,攻势更猛,一刀狠过一刀。
王啸云急了,捡起木棍就想上去帮忙:“瓜娃子!俺来帮你!”
“滚开!莫添乱!”林朝英一边格挡,一边没好气地骂他,“找个地方躲起!”
王啸云被她一骂,那股混劲也上来了:“躲个屁!俺王啸云是那种人?”他瞅准一个空档,抡起木棍,使出一招街头打架最常用的“横扫千军”,嘴里还大喊着:“吃俺一棒!”完全是虚张声势。
没想到他这一搅和,还真起了作用。一个匪徒下意识分心躲他的木棍,被林朝英抓住机会,一剑刺中手腕,钢刀当啷落地。
刀疤脸大怒,虚晃一刀逼退林朝英,反手一刀就劈向王啸云:“先宰了你个废物!”
这一刀又快又狠,王啸云根本躲不开!危急关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却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正是那羊皮卷上第一个别扭无比的弓步突刺动作!他手里没有剑,就把那根破木棍当成剑,猛地踏前一步,身体放低,木棍直直地捅了出去!
姿势歪歪扭扭,毫无力道可言,甚至有点滑稽。
然而,就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怀里那个一直沉寂的黑铁块,似乎极其微弱地温热了一下。
刀疤脸的刀锋几乎已经碰到了王啸云的头发,却突然像是砍中了什么极其滑溜坚韧的东西,刀锋一偏,擦着王啸云的头皮砍在了旁边的土墙上,溅起一片灰尘!而王啸云那毫无威力的一“刺”,木棍头却阴差阳错地、重重捅在了刀疤脸的腋下脆弱处!
“呃啊!”刀疤脸猝不及防,腋下剧痛,半边身子都麻了,钢刀脱手落地,整个人踉跄着后退数步,满脸的难以置信。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王啸云自己。
他看了看手里的木棍,又看了看疼得龇牙咧嘴的刀疤脸,一脸懵逼:“咋个……回事?”
林朝英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反应极快,趁此机会,剑光连闪,迅速点倒了另外两个匪徒。
刀疤脸见势不妙,忍着痛,恶狠狠地瞪了王啸云和林朝英一眼:“小子!还有你个小娘皮!黑风寨记住你们了!走着瞧!”说完,招呼着还能动的手下,狼狈地拖着伤员冲出了破屋,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破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粗重的喘息声。
王啸云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怕不已:“妈呀……吓死俺了……”
林朝英还剑入鞘,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有疑惑,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你刚才那一戳,”她开口,依旧是那口带点川味的官话,但语气缓和了不少,“是哪个教你的?”
王啸云抬头,看着月光下她清秀却带着英气的脸,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羊皮卷和铁块,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那个又脏又油的破卷轴,那个黑不溜秋的铁疙瘩……难道真是啥子……不得了的东西?
江湖的水,好像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而眼前这个打人很疼、骂人很凶的“瓜娃子”,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咽了口唾沫,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如果……我说是甩米线甩出来呢,你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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