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三年的暑气,像浸了毒的棉絮,把长安城捂得喘不过气。太极宫檐角铜铃被热风灌得喑哑,可龙榻上的李世民听来,这声音倒像是黄泉的催命符。
寝殿里药气浓得化不开,五十三岁的帝王陷在龙榻中,面皮泛着将熄炭火般的潮红。曾经能挽三百石硬弓的手,此刻抖得连锦被都攥不紧。四名宫女捧着药碗跪成泥塑,靴底压着砖缝里的尘埃,不敢发出半声息。
殿门吱呀轻响,玄色道袍卷着冷风入内。袁天罡跪得利落,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可抬起脸时,三十许的皮囊里藏着的沧桑,能叫人想起长安城里埋了百年的老井。
“陛下。”
他喉间滚出两字,声音有些颤抖,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可他,无能为力。
李世民勉力睁眼,浑浊瞳仁对上袁天罡时,竟漾出丝笑意。他挥了挥枯枝似的手,宫女们逃命般退下,裙裾扫过砖地,带起几缕药香。
“国师近前。”
帝王声线像浸了沙的棉帛,喑哑里裹着喘。
袁天罡膝行三步,双手托着雕花锦盒——盒盖半敞,漆黑药丸泛着妖异光,像淬了毒的星子。他抬眼时,深瞳里杂着疯癫与恳切:
“陛下,再服这长生药!大唐没您,撑不起天!”
李世民颤抖着接过锦盒,指节叩在盒沿,发出细碎响。这双手曾斩窦建德、擒颉利可汗,如今却连个木盒都要握不住。他盯着药丸,恍惚看见武德九年的玄武门,箭镞擦着耳际飞过的寒光。
“朕这一生。”
笑声扯动肺腑,咳得龙榻都跟着颤。袁天罡要扶,却被他枯枝手拦住。李世民喘着续道:
“任贤能、整吏治、轻徭役、通商事,咳咳,开疆拓土成了天可汗,可到头了,连副好身子都留不住。”
袁天罡喉结滚了滚,额角青筋跳得厉害:
“陛下长生,大唐才能千秋万代!百姓要您,天下要您!”
“你呀,”
李世民突然伸手,指尖戳向袁天罡脖颈——那儿一道蜈蚣疤蜿蜒入衣领,青灰疤肉与年轻面皮拧成狰狞画。帝王声音渐低:
“朕是天子,临朝面民,怎能叫天下人看这副,残相?”
殿外更鼓梆子似的敲,烛火把两人影子投在帐上,活像两头挣命的困兽。袁天罡眼尾发红,刚要开口,李世民却打断:
“后世人有后世人的劫,朕为这长生,耗了国力惹百姓骂,该去地下,偿债了,唉,到了地下,也不知道见了大哥,还会争斗一番吧,呵呵呵。”
死寂漫过龙榻,宫人们的低语和脚步像催命符。袁天罡猛地攥住李世民的手,这手曾握剑定乾坤、执笔安天下,如今只剩层皮裹着骨头,凉得刺人。
“陛下!”
他声音头回发颤,却见李世民涣散的瞳仁里,突然烧起把火。帝王死死盯着他,气若游丝却咬字如刀:
“袁天罡,发誓!护大唐,与国同休!”
袁天罡攥着那只渐凉的手,喉间滚出泣音:
“臣誓死,效忠大唐,效忠皇帝!”
一滴泪砸在两人交握处,血珠似的渗进砖缝。
李世民嘴角微动,最后一口气卡在喉头。袁天罡贴近去,听见帝王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
“天罡,苦了你,独走这遭……”
那双曾令四海臣服的眼,缓缓阖上。
“陛下驾崩了——!”
尖利哭嚎撕破夜空,宫人们的慌乱、器物的碰撞,混着太极宫的暮色涌来。袁天罡跪得挺直,目光落在枕边锦盒上——那粒不死药还躺着,像个永远喂不饱的贪梦。
他起身收了锦盒,转身面对乱成麻的宫人时,面皮已恢复平静。只有藏在道袍下的伤疤,从脖颈一直裂到心口,正突突跳着疼,提醒他刚发的誓。
“与国同休。”
他低念,声音融进夜色,
“臣在一日,大唐,不倒!”
殿外鱼肚白漫上来,一个时代咽了气,新的混乱,正啃着历史的骨头疯长。
…
转眼间,过去了将近三百年的时光,唐天佑元年八月,朱温密谋指使左龙武统军朱友恭、右龙武统军氏叔琮以及蒋玄晖等人刺杀唐昭宗,再立其子李柷即位,史称唐哀帝。朱温从此完全控制了朝政,唐室自此愈发衰微,朝臣官僚成为备员而已。
唐朝天佑二年,权臣朱温在谋臣李振鼓动下,在滑州白马驿一夕间杀死被贬大臣约三十余人,并就地抛尸黄河,造就了“白马驿之祸”,又称“白马之祸”。
唐天佑四年三月,唐哀帝李柷被迫禅位,朱温称帝,改名朱晃,改国号为梁,史称后梁,改当年为开平元年,定都汴州,朱温成为了梁太祖,立国二百九十年的唐朝至此彻底灭亡。
然而,曾被称作帝皇手下最得力的神秘组织“不良人”,却忽然失踪,不良帅袁天罡隐居至藏兵谷,无人知其意欲何为。
…
“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代十国可真够乱的,这短短几十年,竟然出现了五个朝代,各路枭雄,你方唱罢我登场,真应了那句话,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啊。”
微风吹起这少年人的刘海,青草摆动着身姿,似乎也在哀叹那乱世之中,无辜受害的百姓。
收起历史书,少年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出了一口气,这里绿草如茵,风景宜人,放眼望去,花草相衬,好一片欣欣向荣。
“该回去吃饭了,真烦啊,等上了大学,就有时间好好钻研历史了,眼前,还是养好精神,把高考对付过去吧。”
此人名叫林远,再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老爸老妈催的厉害,一直唠叨着要好好学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读这些没用的课外书本上,林远对此却不屑一顾。
“老师说,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岭,这话,我都听腻了,重不重要我能不清楚吗?敢情,晚上都不用睡觉了,一直看书就好,把身体熬垮了,眼睛熬瞎了,就为了求一个心安理得。还是历史书有意思,连皇帝都说过,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这个地方不错,爸妈也找不到这里,以后就来这里偷偷看书。”
山间薄雾已渐渐散去。夕阳斜照,将石板小径染成金色。他踏着青苔拾级而下,指尖还残留着书页的墨香,脑中回旋着方才读到的句子: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
忽然脚下一滑。那块圆石青黑油亮,像是被山露浸润了千年。林远整个人腾空而起,天旋地转间,后腰重重撞在突出的岩角上。他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脆响,接着便是无止境的翻滚。枯枝刮破衣衫,碎石划开皮肉,最后“砰“地砸进山沟时,他的视野已经泛红。
血从额角流进眼睛。林远看见染血的指尖在抽搐,几只蚂蚁正绕过他的手指继续搬运食物。剧痛渐渐变成麻木,他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正在变浅,眼皮子变得沉重,再也使不上力气。
“方今天下大乱。”
有个声音突然震得他颅骨发麻。这声音不像从耳朵传入,倒像是从他碎裂的肋骨间共鸣而生。垂死的视野里忽然涌出画面:赤地千里的焦土,吊在枯树上的腐尸,易子而食的妇人眼里跳动着绿火。
“予你天道。”
声音再响时,林远看见自己掌心浮现出金色篆文,那些笔画像活物般钻入血脉。垂死的身躯突然灌入暖流,折断的脊椎发出竹子拔节般的声响。他咳出一口淤血,发现血里游动着细小的金光。
周身场景变幻,让他头脑一阵眩晕。
“这是地府吗?”
林远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刺目的阳光让他立刻又闭上了眼。头痛欲裂,仿佛有人用锤子在他的颅骨内不停地敲打。他呻吟着,试图抬起手遮挡阳光,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
“我这是在哪?”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当他终于适应了光线,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不,这不可能是在做梦。他猛地坐起身,随即因为剧烈的眩晕又倒了下去。
“操!”
他咒骂着,手掌按在湿润的地面上支撑自己。那触感不对劲,黏腻、潮湿,还带着某种令人作呕的弹性。林远低头一看,差点尖叫出声,他的手掌正按在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上,蛆虫在他指缝间蠕动。
“呕——”
他翻滚到一旁,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他的喉咙。
周围是一片开阔的荒野,但与他记忆中的任何地方都不相符。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橘红色,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腐肉和某种臭物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的肺部隐隐作痛。
更可怕的是,视野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尸体。人类的尸体。有些已经白骨化,有些则处于不同程度的腐烂状态。天空中盘旋着数不清的秃鹫,它们不时俯冲下来,用锋利的喙撕扯着腐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啄食声。
“这他妈是哪里?!”
林远的声音颤抖着,他踉跄着站起来,双腿发软,
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某种动物的嚎叫声,不像是林远知道的任何生物。那声音让他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地想要找个地方躲藏。
慌乱间,他的手忽然碰到一个硬物。低头一看,竟是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用朱砂写着三个字——《天一功》。
林远死死盯着这本书,心跳如擂鼓。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将书卷塞进腰间破烂的布条里,勉强固定住。
“得先找到活人,问清楚这是哪里。”
他咬牙站起身,双腿却因饥饿而发软,险些栽倒。他踉跄着向前走,避开那些腐烂的尸体。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饿到抽搐的腿软得打摆子,可更怵的是渗进鼻腔的腐臭,野狗撕咬的声响里,他抬眼就撞见噩梦:几只红着眼的畜生正啃食女尸大腿,腐肉连着白骨被扯下,血沫溅在野狗黑毛上,泛着妖异的光。
胃里酸水直呛喉咙,他踉跄着转身,却听见女尸腹腔传来“咕”的闷响,不知是蛆虫在动,还是野狗撕咬震落了脏器。荒野的橘红天光漫过来,把野狗啃食的剪影投在他破布衫上,活像地狱里爬出的索命图腾。
“救救我,来人,救救我。”
微弱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林远靠近那声音,这才发现,是一位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面黄枯瘦,肚子也胀的很大,像是个孕妇一般。
“你怎么了,我该怎么救你?”
“肚子好痛。”
林远俯下身子,方圆几里怕是就这么一个活人了,他抚摸着女孩的肚子,不懂医术,如何搭救?
“你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
她还没有回答,突然抓住林远的手一扯,牙齿狠狠的咬在他的胳膊上,钻心的疼痛让林远奋力甩开她,血液顺着牙印外流,林远急忙后退,那女孩双眼冒着绿光,嘴角控制不住的流着涎水,吞咽着口中的鲜血。
林远方才注意到,她身边的布袋里露出白色的物质,似乎是大米?他凑近后马上拿起来,
“土?”
林远闻了闻,用舌头浅尝。
“呸呸呸,真是土,这是观音土!”
史书记载,每逢饥荒,百姓就会挖野菜,啃树皮,然后,从地下挖出这干净的土壤吞下,因为土壤无法被消化,所以死的时候肚子会涨起来,那景象,不忍直视。
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却挺着大肚子,是对这世道最大的讽刺。
“再让我喝一点,求你。”
林远慌不择路的离开这里,要是再晚一点,怕是被人开膛破肚,做了食物。
…
林远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脚下的泥土干裂发硬,偶尔踩到几根断裂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周围的树木光秃秃的,树皮被啃得七零八落,上面布满了深深的牙印,不是野兽的,而是人类的。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远喉咙干涩,脚步虚浮。他已经一天没喝水了,嘴唇裂开,渗出血丝。
他抬头望向远处,发现一座低矮的山坡上,几棵树上结满了鲜红的果实,沉甸甸地挂在枝头。
“果子!”
林远眼睛一亮,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可当他靠近时,却发现树下散落着许多腐烂的果实,甚至还有几具尸体,他们的手伸向果树,嘴巴大张,表情扭曲,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林远心里一颤,但饥饿已经让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试着爬树,可树干光滑,他试了几次都滑了下来。最后,他只能捡起地上的石子,有气无力地朝树上扔去。
“啪!”
一颗红果被砸中,掉了下来。
林远刚要伸手去捡,忽然,一只粗糙的大手从背后伸来,遮住了他的视线,另一只手抢先捡起了那颗果实。
“小娃娃,怎么一个人?很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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