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兄弟,你先回部落疗伤。”
耶律阿保机的声音不容置疑,如同在军中下达命令。
林远挑了挑眉:
“回部落干什么?”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稍微用力还是会隐隐作痛。
“凌霄子阁主见了你,怕不是会把我们直接轰出来。”
他指了指林远的腰,
“而且,你腰上有伤,不宜长途跋涉。”
“就是就是,快点走吧。”
李星云立刻帮腔,巴不得林远赶紧离开。自从和姬如雪和好后,他看林远总有点不顺眼,虽然理智上知道两人没什么,但情感上还是希望他们离得越远越好。
林远无奈地看了李星云一眼,转向众人:
“那你们要是又遇到李嗣源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几人面面相觑。确实,以李嗣源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尤其是张子凡身上的《五雷天心诀》总纲。
耶律阿保机拍了拍胸膛,豪迈地笑道:
“这怕什么?一路上要途经很多部落,我可以多召集一些勇士。”
他环视众人,语气变得严肃,
“以后出门,必须多带点人了。这次是我太大意。”
林远思索片刻,终于点头:
“那好吧,铸剑之后,我们就在迭剌部集合,我呢,也有时间好好教教你的那两个儿子。”
“好!”
耶律阿保机爽快地应道,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块羊皮纸和炭笔,开始写信。
蚩梦突然从旁边蹦出来,一把抱住林远的胳膊:
“小锅锅,我要跟着你走~”
林远试图抽出手臂:
“我是腰上有伤,小荷是实力不够,你来干什么?好好帮李兄他们。”
“不嘛,我就要跟着你~”
蚩梦撅着嘴,大眼睛里满是固执。
林远叹了口气,突然灵机一动:
“啧,蚩梦,有没有见过一大片山都被白雪覆盖啊?”
“没有~”
蚩梦眨眨眼,被这个突然的问题转移了注意力。
“去了天山,你就可以看到了。”
林远的声音充满诱惑,
“那是娆疆没有的风景哦。巍峨的雪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铺满了钻石...”
蚩梦咬着嘴唇,明显动摇了。她从小在娆疆长大,确实没见过真正的雪山。
“那好吧~”
她终于松口,但又不放心地指着林远的鼻子,
“你可要乖乖等着我哦~”
“嗯。”
林远笑着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耶律阿保机已经写完信,用蜡封好后交给林远:
“你把信给述里朵就行。”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耶律剌葛勾结李嗣源,杀害草原人,我对他没有丝毫容忍了。”
拳头重重砸在桌上,
“去天山的路上,要是我碰到他,哼。”
那声冷哼中蕴含的杀意,让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好,你们路上小心一些。”
林远郑重地收起信,拍了拍耶律阿保机的肩膀。
第二天清晨,耶律阿保机吹响口哨,天空中盘旋的海东青落在他的肩头,将纸条塞进小筒中放飞海东青,没过多久,一支百余人的契丹骑兵,踏着草地卷起漫天尘土。
“大汗!”
“嗯,你们随我一起去天山。”
“我等跟随大汗。”
“好,你们十几人,不,你们三十人,护送我的兄弟去迭剌部。”
两支队伍在城门外分道扬镳。李星云一行向西前往天山铸剑阁,而林远则带着小荷跟随耶律阿保机的几名亲卫,向北前往契丹迭剌部。
…
五日后,迭剌部大营。
“是大汗的朋友,他来了!”
了望塔上的守卫远远认出林远,高声喊道。
营门前的护卫们立刻让开一条路,甚至有人上前帮忙牵马。林远翻身下马,腰间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但长途骑行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小荷紧随其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草原部落。
述里朵从中央大帐中快步走出。这位契丹王妃发间金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眉宇间的英气丝毫不减。
“是林远小兄弟,”
她热情地迎上来,
“大汗没有回来吗?”
林远行了一礼:
“他们去天山了。我受了点伤,耶律大汗让我来这里等他们。”
他从怀中取出那封信,
“还有这个。”
述里朵接过信,迅速浏览内容。随着阅读,她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读完最后一个字,她立刻转身对身后的侍卫下达命令:
“大汗有令!草原各部落,凡是有叛徒耶律剌葛下落的,马上汇报,可以直接诛杀!”
“遵命!”
侍卫们齐声应道,声音如雷。
传令兵们迅速翻身上马,向四面八方疾驰而去。这个命令将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契丹各部,甚至可能传到其他草原民族耳中。
述里朵这才转向林远,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
“林远小兄弟,随我来。大汗特意交代要好生照顾你,请安心养伤。”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马上让人准备最好的毡帐和药草。
林远道了谢,跟着述里朵向大帐走去。沿途的契丹武士纷纷向他行礼,眼中满是敬意。小荷有些紧张地跟在后面,小声问道:
“师父,你以前在草原做过什么,我感觉,他们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你。”
“没什么,被耶律兄坑了,参加了个大会,打败了几位高手,草原人嘛,向来强者为尊。”
来到一顶宽敞的毡帐前,述里朵停下脚步:
“请暂时住在这里。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侍女。”
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
“关于耶律剌葛...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林远明白她的意思——耶律阿保机不在时,他可能需要协助处理这个叛徒。他郑重地点头:
“多谢王妃。”
“林远小兄弟,还请你,好好教导尧光。”
“这是自然。”
远处,一队骑兵正扬起尘土,带着追杀令奔向远方。耶律剌葛不会坐以待毙,草原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
“师父,我给你换药贴吧。”
“麻烦你了。”
林远掀起衣服,小荷轻轻撕下药贴,
“师父,你说过结金丹,那是什么意思?”
“道家修炼之法,结了金丹,几乎不死,我还差的远呢。”
毡帐内,炭火盆散发着融融暖意,驱散了草原傍晚的寒意。小荷跪坐在羊毛毯上,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但周围皮肤仍有些发红。
“师父,还疼吗?”
她轻声问道,手指动作轻柔得像羽毛。
林远摇摇头:
“好多了。”
他低头看着小荷专注的侧脸,想到了什么。
“小荷,你以前卖绿豆糕时,官府的人欺负老百姓吗?”
小荷沉默不语,将熬好的药膏均匀地涂在新的纱布上,药香顿时在帐内弥漫开来。
“师父,您心中明白,何必再问。”
“上位者,以官驭民,官员之所以遵守命令,就是有利可图,唉,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些事根本解决不了。”
“弟子明白的,只是希望天下官员都能像师父一样洁身自好,少一些百姓被欺辱。”
她正要为林远贴上药贴,帐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
“林先生,大王子与二王子前来拜见。”
林远整了整衣袍:
“请进。”
帐帘掀起,两个年轻男子先后走入。为首的约莫十八岁左右,面容俊朗,身着契丹贵族服饰,腰间配着一把装饰华美的短刀;后面跟着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五岁,眉眼间与前者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更为跳脱。
“学生耶律倍,见过老师。”
年长的青年恭敬行礼,身后的弟弟也跟着拱手,
“耶律尧光见过老师。”
“不用多礼,来,坐下吧。”
林远笑着指了指面前的坐垫。
耶律倍落座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正在为林远贴药的小荷。少女低垂的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下一片阴影,鼻尖上还有一点刚才熬药时沾上的灰迹。不知为何,耶律倍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轻撞了一下,跳动的节奏突然乱了。
“老师前几日来部落拜访,学生耶律倍未能迎接,甚是惭愧。”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几分。
林远摆摆手:
“不碍事。王妃安排得很周到。”
耶律倍再次不自觉地看向那个安静的女孩。她正好完成了包扎,退到林远身侧站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像个乖巧的小侍女。但耶律倍注意到她手掌处的伤口,像是训练导致。
“哥?哥!”
耶律尧光用手肘捅了捅兄长,压低声音,
“老师问你话呢!”
“哦哦,”
耶律倍猛然回神,耳根微微发热,
“出神了,请老师见谅。”
耶律尧光狐疑地看了看兄长,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小荷,一脸莫名其妙。
林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并未点破:
“我问你们最近可有温习《论语》?”
“有的。”
耶律倍定了定神,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
“学生有些疑问,关于君子不器这一句...”
小荷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三人讨论那些对她来说深奥难懂的句子。她偷偷打量着两位契丹王子,大王子沉稳儒雅,说话不紧不慢;二王子则活泼好动,时不时插嘴问些天马行空的问题。两人虽然衣着华贵,但对师父却格外恭敬,这让她心里升起一丝骄傲。
讨论间隙,耶律倍终于忍不住问道:
“老师,这位妹妹是?”
“我的徒弟。”
林远简短地回答。
耶律倍眼睛一亮:
“老师收徒了吗?那我们...”
他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措辞。
林远了然一笑:
“不必多心。我教她武功,所以以师徒相称;教你们为君之道,为人之道,所以以师生相称。”
他看了看两个学生,
“教的内容不同,称呼自然也不同。”
耶律倍点点头,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那我们也算是师出同门。”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落在小荷身上。
小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这位大王子看人的眼神太过直接,让她脸颊微微发热。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林远为两位王子讲解了汉家文化中的礼仪之道,又根据他们的体质特点,指点了一些练武的注意事项。小荷虽然不说话,但也听得入神,偶尔还会模仿林远示范的动作悄悄比划。
“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远看了看天色,
“明日若有疑问,可再来寻我。”
耶律兄弟起身行礼。耶律尧光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却被兄长一把拉住。
耶律倍深吸一口气,转向小荷,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小荷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荷惊讶地抬头,下意识看向林远。见师父微微点头,她才小声应道:
“好、好的...”
耶律尧光瞪大眼睛看着兄长,他那个向来眼高于顶、对部落里各家贵女都不假辞色的王兄,竟然主动邀请一个刚见面的汉人姑娘单独说话?
林远看着三个年轻人各怀心思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琢磨吧。
…
耶律倍领着小荷来到一处小土坡上,这里视野开阔,又能避开帐中众人的耳目。他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搓着指节,喉咙发紧,竟比第一次随父汗接见各部首领时还要紧张。
“小荷妹妹..”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干涩,
“你和师父会在这里居住多久?”
小荷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目光落在远处的羊群上:
“不知道。”
她的回答简短无比。
耶律倍感到一阵挫败。平日里他在部落集会上侃侃而谈的才能,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夕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比部落里最精致的毡毯花纹还要好看。
“那...”
耶律倍绞尽脑汁寻找话题,
“老师有给你指定婚姻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契丹贵族子弟十三四岁就会定下婚约,但汉人的风俗似乎不同。果然,小荷微微蹙眉,转过脸来看他,那眼神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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