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黎卿辰早已抱着小丫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西院。
夜风轻轻拂过树梢，带起一片沙沙声。
他怀里的衿衿咯咯直笑，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
黎老爷、黎夫人坐在客厅里，一边喝着温热的茶水，一边等孙女回来吃饭。
等啊等，天都黑透了。
屋外的灯笼一盏盏亮起，饭菜也凉了两回，却始终不见人影。
最后，老两口实在坐不住了，只好打发佣人去东院把衿衿接回来。
前两次，佣人才刚走到东院门口，就被黎卿辰笑着拦下。
“还没玩够呢，再等等。”
他话音未落，便又抱着衿衿躲进屋子，顺手关上了门。
直到晚上，天彻底黑沉，院子里点起了昏黄的灯火。
黎卿辰才慢悠悠地从东院出来。
俩老人一见人，立马从沙发上站起身。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晚了还不把孩子送回来？”
“衿衿都该睡觉了，你还带着她玩什么？”
“你看看，小脸都困得发白了，你也不心疼！”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念叨个没完，语气严厉。
其实，老两口嘴上唠叨个不停，心里却甜得很。
兄妹俩感情好，亲密无间。
他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尤其是黎卿辰对衿衿的呵护。
所以，他们嘴上说着不让。
最终也没真拦着，反倒默许了他多陪衿衿一会儿。
直到晚上九点，老夫人才轻轻推了推倚在她怀里的小衿衿，柔声唤道：“衿衿，大哥哥该回去了，跟他说拜拜好不好？”
“拜拜～”
衿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小手软软地挥了挥。
黎卿辰站在门口，望着她那张睡意朦胧的小脸，心口一紧。
真想一把把她抱走，直接带回自己家里。
可长辈就在旁边，他不能任性。
他只能压下心头的不舍，轻声回了一句：“明天见。”
小衿衿早就玩得精疲力尽，脑袋轻轻枕在老夫人的怀里，眼皮子直打架，小嘴儿一咂一咂，。
“你们早点睡吧。”
老夫人轻抚着孙女的背，转头对佣人说道，声音放得很轻，“别吵着她。”
随后，她看向丈夫，低声叮嘱。
“明天早上我来接孙女，你提前给她收好衣服，别穿太薄，天凉了。”
黎老爷病好后，一直住在后院养着，从没提过搬回来。
老夫人也不催，每日按时派人送汤药和饭菜。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
夜深了。
万籁俱寂，虫鸣也渐渐停歇。
那片月色之下，照出少年那张清冷又单薄的脸。
黎建隳躺在摇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他已经试了无数回，每晚都试图强迫自己入睡。
可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就翻江倒海。
黑云压顶，狂风呼啸，巨龙在云层中嘶吼。
画面中满山都是惨叫和哭喊。
血色染红了土地，火光冲天，尸体横陈。
头像要炸开。
一阵阵钝痛从太阳穴蔓延至后脑。
他不敢睡，怕一闭眼，那些画面便彻底将他吞噬。
只能睁着眼，盯着头顶的星星，一颗一颗地数着。
一、二、三……
数着数着，又忘了数到哪儿，只得从头再来。
他就这样，靠着数星星，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直到东方微亮，晨光初现。
凌晨四点多。
天还未亮，四周依旧漆黑如墨。
只有远处鸡鸣传来一声，又迅速归于沉寂。
黎建隳猛地惊醒，身体一颤，像从深水中猛然挣脱。
他后背全湿了，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他受够了！
天天这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没有片刻安宁，跟地狱没有什么两样。
他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换个环境。
他翻身跃起，整个人从摇椅上弹了起来。
他站定后，抬手抹了把脸，朝主院走去。
佣人还没起床，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轻手轻脚摸进屋，悄悄靠近老夫人的床边。
老夫人睡得正沉，呼吸平稳，脸上带着安详的神色。
小衿衿小小身子卷成虾米，头埋在祖母的臂弯里。
她的小拳头抓着被角，攥得紧紧的，嘴巴张得圆圆的。
口水都流到枕头上，湿了一小片，泛着微光。
黎建隳皱了皱眉，心头微紧。
他俯身靠近，从袖中抽出干净的手帕，用指尖轻轻掀开她的嘴角，小心翼翼给她擦干净。
趁老夫人没醒，他伸手，轻轻把小衿衿抱进怀里。
他抱着她，脚步轻缓，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一碰到她，一股暖意涌上来。
他连人带被，一把搂紧，生怕她滑落。
快步往外走，穿过院子，推开自己房门。
一路跑回自己房间。
自从做噩梦以来，他几乎没碰过床，每晚都在摇椅或地上将就。
可今天，怀里抱着小丫头。
刚一沾枕头，眼睛一闭，秒睡。
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眉头也舒展开来。
小衿衿压根不知道自己换了地方。
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咂了咂嘴，发出小小的“嗯”声。
小腿自然地搭上他的大腿。
“孩子呢？”
黎老爷天刚亮就冲进正院，鞋都没来得及穿整齐。
他一路穿过回廊，连丫鬟的问安都顾不上理会，直奔老夫人所住的正房。
老夫人刚睁眼，窗外晨光微透，纱帐轻晃。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习惯性地伸手往身旁一摸。
旁边空荡荡的，连被褥都凉了。
她心头猛地一沉，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我昨儿晚上明明和衿衿睡一块儿的，咋一觉醒来人就没了？”
她懵了，声音微微发颤，急忙掀开被子坐起身，四下张望。
“衿衿？衿衿在哪儿？”
“你这老太太，年纪一把，连个娃都看不住？”
黎老爷站在门口，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
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靴子重重地踏在门槛上。
老夫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散着，手忙脚乱地抓过外袍胡乱往身上套。
她顾不上梳头，也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等等！等等我！咱得一块儿找啊！”
昨天刚经历黎建隳偷偷把小衿衿拐走的事。
家里上下闹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才把人找回来。
今天一大早孩子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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