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涯的咆哮如同惊雷,炸碎了神殿门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他血瞳中燃烧着焚天的怒火与恐慌,死死盯着血泊中气息奄奄的白茯苓,又猛地转向跪在一旁、如同冰雕般握着凰血晶的沈清辞。
“青珩!你对她做了什么?!回答我!” 路无涯周身魔气如同沸腾的火山,疯狂冲击着沈清辞那无意识散发出的、正在冰封一切的绝对寒气。冰与火,两种极致的力量在两人之间激烈碰撞、湮灭,发出嗤嗤的恐怖声响,将周围的空间都搅得扭曲模糊。靠得更近的几名神卫直接被余波震飞出去,口喷鲜血。
面对路无涯的滔天怒焰与质问,沈清辞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依旧低着头,冰蓝色的眼眸空洞地凝视着掌心的凰血晶和血泊中的人,紧握晶体的手指关节惨白,神血一滴一滴,无声坠落。
他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那枚沾血的晶体,和那个正在飞速流逝生机的人影。路无涯的存在,周围的混乱,乃至整个世界,都已被隔绝在那层越来越厚的、代表着他内心彻底崩溃的冰封之外。
“你——” 路无涯见他如此模样,更是怒不可遏,却又心急如焚。他看得出白茯苓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他不再与沈清辞废话,一步踏前,就要绕过他去抢白茯苓。
然而,就在他魔气触及白茯苓周身三尺范围时,沈清辞那冻结般的身体猛地一颤!
并非攻击路无涯,而是一股更加纯粹、更加磅礴、却也更加混乱失控的冰寒神力,如同决堤的冰川,轰然从沈清辞体内爆发,瞬间将白茯苓连同她自己身下的血泊,一同笼罩在一层晶莹剔透、却散发着绝对零度气息的冰棺之中!
并非伤害,而是……冻结。
他在用自己最本源的神力,强行冻结白茯苓的时间,凝固她正在飞速流逝的生机和恶化的伤势!这是饮鸩止渴,稍有不慎,未等伤势发作,她便可能先被这极致的冰寒彻底封绝一切活路,形神俱灭!但此刻的沈清辞,显然已无法思考那么多,他只有一个本能——不能让她死,不能让她消失!
“青珩!你疯了吗?!这样她会死的更快!” 路无涯目眦欲裂,他能感觉到那冰棺中蕴含的、属于沈清辞本源的、近乎自毁般的力量。他想强行破开冰棺,却又怕两种极致力量冲突,直接震碎白茯苓仅存的脆弱神魂。
就在这千钧一发、两位至尊因极致的痛与怒而濒临失控、几乎要酿成更大悲剧之际——
一道青碧色的、温润却浩瀚如海的神光,如同天外拂晓,倏然降临!
光芒中,一道身影疾掠而至,正是收到紧急传讯、从神界边域全速赶回的战神玄弋(陆时衍)!
他一眼便看清了场中情势:血泊,冰棺,濒死的泠音,崩溃的沈清辞,暴怒的路无涯。
玄弋素来温润沉稳的眼眸中,此刻也充满了震惊与痛惜,但他比另外两人更快地稳住了心神。他知道,此刻任何情绪化的争执都于事无补,救人,是唯一且最紧迫的事!
“主神!魔尊!住手!” 玄弋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同时双手疾挥,两道青碧色的神光分别打向沈清辞和路无涯。
射向沈清辞的那道神光,并非攻击,而是蕴含着磅礴生机与镇魂定神之力的温和能量,如同清泉般试图渗入他那失控的冰寒神力,抚平其狂暴,引导其有序。玄弋与沈清辞同为神界至强者,彼此力量属性虽异,却有一定相通之处。
射向路无涯的那道,则是一层柔韧坚实的屏障,暂时隔绝了他狂暴魔气对冰棺区域的冲击,也阻止了他进一步过激的举动。
“玄弋!你让开!” 路无涯血瞳赤红,魔气翻腾,对玄弋的阻拦极为不满。
“魔尊!冷静!”玄弋厉声道,身形已落在冰棺之旁,目光扫过白茯苓的状况,脸色更加凝重,“泠音现在命悬一线,体内力量混乱至极,还有不明侵蚀之力潜伏!你们再这样争斗下去,神力魔气对冲,她立刻就会形神俱灭!”
他的话如同冰水,泼在了路无涯头顶。路无涯身形一僵,看着冰棺中白茯苓那张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滔天的怒火瞬间被更深沉、更无力的恐惧取代。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魔血滴落,却强迫自己收敛了所有外放的魔气。
而沈清辞,在玄弋那温和却坚定的神光安抚与呼唤下,空洞的眼眸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看向玄弋。那眼神中,是冰封的绝望,和无助的茫然。
“青珩,”玄弋放缓了语气,却字字清晰,如同敲击在他即将彻底冰封的神魂上,“相信我。让我看看她。我们一起,救她。”
沈清辞身体又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紧握着凰血晶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些许。那笼罩着白茯苓的、失控的本源冰棺,光芒闪烁,开始缓缓变得稳定、有序,虽然依旧冰寒刺骨,却不再带有那种自毁般的狂暴。
玄弋见状,立刻上前一步,青碧色的神光笼罩双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冰棺。他没有试图立刻破除冰封,而是将神识与温和的生命之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透过冰层,深入白茯苓体内。
片刻后,玄弋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眼中更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伤势极重,肉身多处崩溃,经脉碎裂,神源枯竭……她体内同时存在着至少四种彼此冲突的极端力量:她本身的归墟神力与战神本源,一股强大的、属于凰血晶的涅盘之力,一股阴毒顽固、正在侵蚀神魂的蚀魂魔气,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目光极其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清辞,“还有一股……虽然极其微弱,但本质极为精纯高贵的……冰系神力气息。”
沈清辞猛地抬眸,冰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迷茫。
“这股冰系神力,与青珩你的本源同源,却又略有不同,似乎……更加‘年轻’,充满了新生的、贪婪的汲取欲望。”玄弋语气越来越沉,带着一种探查到不可思议真相的震动,“它盘踞在她丹田最深处,正在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吸收她残存的本源力量,无论是归墟神力、战神本源,还是涅盘之力……甚至那蚀魂魔气,它都来者不拒,如同一个无底洞!”
他顿了顿,看向沈清辞的眼神变得极其古怪,甚至带着一丝荒谬:“这股力量的特性……不像外来的侵蚀,更像是一种……天然的‘共生’?或者说……‘孕育’?”
孕育?!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同时在沈清辞和路无涯脑中炸响!
沈清辞身体剧震,冰封的脸上出现了极其生动的、近乎碎裂的表情。他死死盯着玄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路无涯先是茫然,随即,一个曾经被他当作醉话、一笑置之的画面,猛地冲入脑海——
【观星台上,醉眼迷离的白茯苓凑到沈清辞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我告诉你哦……老娘睡过他!”】
原来……她那次醉酒后说的……竟然是真的?!
不是胡言乱语,不是醉后幻想!
她真的……和沈清辞……
而这个正在疯狂汲取她生命力的冰系神力源头……是……
路无涯血瞳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比方才更加复杂、更加尖锐的剧痛,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荒谬与暴怒,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看向沈清辞,眼神如同淬毒的利刃。
玄弋看着两人的反应,心中已然明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股新生之力极其脆弱,却又异常霸道。它正在加速消耗泠音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若不加以干预,不等蚀魂魔气或其他伤势要了她的命,她就会被这‘新生命’彻底吸干!”
新生命……这三个字,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沈清辞握着凰血晶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冰蓝色的眼眸中,那空洞的绝望被一种更尖锐的、混合着震惊、惶恐、痛楚以及一丝难以言喻悸动的情绪取代。他和她……竟然有了……在那个荒诞的、星光结界的夜晚之后?
路无涯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压下。他死死盯着白茯苓苍白的小腹,那里看似平坦,却正在孕育着一个流着青珩血脉的……孩子?这个认知让他嫉妒得发狂,却又因为此刻她垂死的状态而痛彻心扉。
“现在,情况更复杂了。”玄弋迅速恢复了医者的冷静,“救治泠音,必须同时考虑这个‘新生命’。它既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消耗她的本源,但也可能……成为一个变数。它继承了青珩最精纯的冰系神力和泠音部分特殊体质,对混沌和极端力量的承受力或许非同一般。”
他看向沈清辞,目光如炬:“青珩,这枚凰血晶,仍然是关键。但引导它力量的方式必须改变。不能再以强行梳理镇压为主,而要以‘滋养’和‘引导’为核心。你需要以自身本源为引,沟通凰血晶的涅盘之力,首先稳定那个新生灵胎,为其提供足够的、温和的能量,阻止它继续疯狂汲取母体。然后,再以灵胎为中介,利用其特殊的兼容性,尝试调和泠音体内其他冲突的力量。”
这是一个更加凶险、更加精妙、也几乎没有任何先例可循的方案。不仅要救母亲,还要保胎儿,且两者性命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清辞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所有的混乱与崩溃,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所取代。他看向冰棺中的人,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的……骨血。
“我该怎么做?”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异常坚定。
玄弋快速交代了救治的细节与要点,核心便是以沈清辞的本源为桥梁,以凰血晶为能量源,小心翼翼地在不惊动蚀魂魔气和其他暴戾力量的前提下,优先滋养和稳定那个脆弱的新生灵胎。
沈清辞点头,不再犹豫。他上前,单手虚按,冰棺进一步消融,只保留最核心的保护。玄弋的青碧神光稳稳托住白茯苓,维持基本生机。
沈清辞盘膝坐下,将沾血的凰血晶置于白茯苓心口上方。他闭上眼,这一次,输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冰寒神力,而是融入了自己最核心的生命本源与一缕精魂印记,温柔地、如同对待世间最脆弱珍宝般,注入凰血晶,再导向白茯苓体内,精准地寻找、包裹向那个正在贪婪而脆弱地汲取着一切的小小生命源头……
路无涯站在原地,看着沈清辞那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姿态,看着光芒在白茯苓身上温柔流淌,血瞳中的暴怒与嫉妒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苦涩与刺痛取代。
他输了。
在她醉酒戏言时,他没当真。
在她昏迷喃语时,他以为那是痛极的胡话。
却原来,真相早已以最残酷的方式,摆在了他的面前。
而此刻,他甚至连愤怒和争夺的立场,都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合时宜。
他只能死死攥着拳,如同一个局外人,看着那对纠缠至深、甚至有了血脉延续的男女,在生死边缘,进行着这场他无法插足的、孤注一掷的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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