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从林凡脸上往下淌。他瘫在巨大的板状树根形成的天然凹陷里,像条离水的鱼,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伤腿肿得发亮,皮肤绷得透明,下面的脓血隐约可见,稍微一动就疼得眼前发黑。高烧让他浑身滚烫,冷得牙齿打颤,意识在清醒和迷糊之间来回荡。
逃出来了。从那个地狱般的教堂,从几方人马的包围圈里,像条丧家犬一样爬出来了。可然后呢?老刀生死不明,芯片丢了,弟兄们音讯全无,自己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糟——伤更重,追兵更多,处境更绝望。
他摸索着怀里,空空荡荡。那个铁皮匣子,那个可能引爆一切的“幽灵钥匙”,被他亲手扔了出去,现在不知道落在哪个势力手里。也许正在引发新一轮的腥风血雨。K用命换来的东西,就这么没了。黑石峒峒的血仇,似乎也随着那枚芯片的丢失,变得遥不可及。
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无感攫住了他。也许,真的该放弃了。就这么烂死在这雨林里,和无数枯叶一起腐烂,变成泥土,也好过再经历这种无休止的追逐和杀戮。
雨声哗哗,像永恒的哀乐。林子深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凄凉。
就在他眼皮越来越沉,几乎要彻底被黑暗吞噬的时候,耳朵里又毫无征兆地响起一阵极其尖锐的耳鸣!比上次更甚,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直接捅进脑髓!
“啊!”他痛苦地捂住耳朵,蜷缩起来。
紧接着,那些混乱破碎的“回响”画面,再次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他的意识!
—— 这次更清晰!是那个废弃教堂的地下!不是泥土,而是向下延伸的、布满青苔的古老石阶!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带着锈蚀铁箍的木门!门上刻着一个模糊的、被藤蔓半遮住的符号…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鸟,又像某种飞行器?(信天翁?)
—— K 的脸再次出现,更加焦急,嘴唇开合,无声地重复着几个词…口型像是:“…墓穴…地图…支队长…”
—— 老刀在爆炸的火光中嘶吼的画面一闪而过,口型确实是:“…教堂…地下…墓穴…入口…祭坛后…”
—— 最后,是一幅极其短暂、却让他心脏骤停的画面:一支残破的、沾满泥污的军旗一角,隐约能看到“黑石”二字,被随意丢弃在一个黑暗角落的地上!旁边,似乎还有半截熟悉的刀鞘…是岩当的砍刀?!
画面戛然而止。剧痛和恶心潮水般退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冰冷的恐惧。
林凡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收缩。不是幻觉!这次的回响,带着强烈的指向性!教堂地下有东西!和黑石峒峒有关?!岩当的刀?难道…他们还活着?在教堂下面?
一股说不清是希望还是更大恐惧的战栗,窜遍全身。K 反复强调的“钥匙在回响本身”,老刀临别指向的“地下墓穴”…难道不是指那枚芯片,而是指教堂地下隐藏的、真正的秘密?一个连K和老刀都不完全清楚,只能通过这种诡异“回响”传递信息的绝密之地?
那支军旗和岩当的刀…是线索?还是…诱饵?
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是个陷阱。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疲惫和痛苦,要求他放弃。但一想到那面军旗,想到可能还活着的岩当、王雷他们…一股不甘和执拗的狠劲,像垂死火堆里蹦出的最后一点火星,猛地烧了起来!
不能放弃!就算下面是地狱,也得去闯一闯!死了,也得和弟兄们的遗物死在一块儿!比烂在这荒郊野岭强!
求生的欲望,或者说,求一个明白赴死的执念,压倒了肉体的极限。他咬着牙,用那根磨得溜光的木棍支撑着,挣扎着爬起来。伤腿触地,钻心的疼让他差点跪下去,但他硬是靠着树干稳住了。
得回去!回到那个刚逃出来的地狱教堂!
可怎么回去?外面全是搜捕他的人。缅军、职业佣兵、cIA、还有那神秘的无标识直升机下来的第三方…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四周。雨小了,变成了迷蒙的雨雾。天色昏暗,分不清具体时间。他必须借助夜色和雨林的掩护。
他撕下破烂的衣摆,用雨水浸湿,紧紧勒住大腿根部,希望能减缓毒素蔓延和失血。又找到几种依稀记得有麻痹镇痛效果的毒草,也顾不上毒性,嚼碎了混合泥巴,厚厚地敷在伤口周围。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后,伤腿的剧痛竟然真的麻木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钝痛。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顾不上了。
他折了根更结实的树枝做拐杖,辨认了一下方向。教堂在东北方向,要穿过一片茂密的河谷地带。他不敢走直线,决定沿着河岸上游迂回,利用复杂的地形躲避搜索。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雨水和汗水模糊了视线,高烧让他头晕目眩,只能凭着一股狠劲和“回响”画面指引的方向,踉跄前行。林子里并不平静,远处偶尔传来枪声和狗吠,说明搜捕还在继续。有几次,他几乎与搜山的缅军小队擦肩而过,全靠提前听到动静,像壁虎一样紧贴树干或缩进石缝才侥幸躲过。
最危险的一次,一架“黑鹰”直升机低空掠过河谷,强大的气流吹得他几乎站不稳,探照灯的光柱在河面和林间扫过,最近时离他藏身的灌木丛只有十几米!他死死趴在地上,屏住呼吸,直到直升机轰鸣着远去。
天黑透了,雨彻底停了,林子里升起浓雾,能见度极低。这增加了行进的难度,但也提供了更好的掩护。伤口敷的毒草药效渐渐过去,剧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烈。他感觉体温高得吓人,视线开始出现重影,只能靠不断咬破嘴唇来保持清醒。
后半夜,他终于凭借记忆和微弱的地形判断,摸回了教堂所在的山崖下方。仰头望去,教堂漆黑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蹲伏的巨兽。山崖上静悄悄的,之前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和血腥味。
怎么上去?正面那条路肯定有埋伏或者哨卡。他想起老刀说过,有条陡峭的小路可以从背面爬上去。
他绕到山崖背面,在浓雾和夜色中艰难地寻找。终于,在一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岩壁上,发现了一道极其狭窄、几乎是垂直的裂缝。这就是小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天然形成的岩缝。
没有退路了。林凡把心一横,将拐杖别在腰后,双手抓住湿滑的岩石和藤蔓,用那条好腿蹬着岩壁,开始向上攀爬。每上升一寸,都耗尽他全部的力气和意志。伤腿在岩壁上磕碰,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在他身后留下断断续续的血迹。几次脚下滑脱,差点摔下去,全凭手指死死抠进石缝才稳住。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他力气即将耗尽时,手掌终于摸到了崖顶平坦的边缘。他用尽最后力气,翻了上去,瘫在冰冷的石地上,像一摊烂泥,连手指都动不了。
休息了几分钟,他强迫自己爬起来,观察四周。浓雾弥漫,看不清全貌,但能确定这里就是教堂的后院,一片荒废的墓地。残破的十字架和墓碑在雾中如同鬼影。
按照“回响”的指引,入口在祭坛后面。他贴着墙根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教堂主建筑摸去。教堂比白天看起来更破败,墙壁上满是弹孔和爆炸的焦痕,空气中火药味和血腥味很浓。地上散落着弹壳和破碎的装备,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挪到祭坛后面。那里原本是一面完整的石墙,但现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有几块石头有明显的松动痕迹,缝隙里还残留着新鲜的泥土和刮擦痕!有人最近动过这里!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老刀?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用力推开那几块松动的石块,后面果然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向下延伸的洞口!一股阴冷、带着陈腐泥土气息的风从洞里吹出。
就是这里!
就在他准备钻进去的时候,突然,教堂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而且正在靠近!
“仔细搜!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个带着美式口音的英语厉声喝道,是哈里森的人!
“这边有血迹!通向墓地了!” 另一个声音喊道。
林凡头皮发麻!被发现了!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洞口,又听听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进去,可能是绝路;留下,必死无疑。
他一咬牙,不再犹豫,弯腰钻进了洞口,然后奋力将外面那几块石头挪回原位,挡住入口。洞里瞬间一片漆黑,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和洞外隐约传来的搜捕声。
他靠在冰冷潮湿的洞壁上,滑坐在地。伤腿的剧痛、高烧的眩晕、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击垮。
但此刻,他心中却燃起一丝扭曲的希望之火。他找到了入口。下面,是更深的地狱,还是…最终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洞中污浊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向着无尽的黑暗深处,迈出了脚步。
新的冒险,或者说,最后的旅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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