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情景更让他们惊讶。十几个同学齐刷刷地站在各自的座位旁,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正朝着他们用力地鼓掌。
站在最前面的是班长林薇,一个扎着利落马尾辫、眼神清亮的姑娘,她手里竟然捧着一束用旧报纸仔细包裹着的野花——淡紫色的野菊、金黄的蒲公英,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在这萧瑟的季节里显得格外娇艳夺目,带着山野的清新气息。
“欢迎你们加入高二(1)班!” 林薇快步走上前,落落大方地将那束还带着露水痕迹的野花递到有些发懵的成才手里,她的笑容像此时的阳光一样温暖真诚,“我们早就听周校长和老师们说起过你们的事了,特别佩服你们的勇气和那股学习劲头!”关键是敢于反抗李老师的事,就比他们强。
伍六一看着眼前这阵仗,听着这直白的夸奖,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他那头硬撅撅的短发,黝黑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一丝难得的腼腆,嘴里含糊地应着:“没……没啥。”
许三多更是连耳根都红透了,他紧紧抱着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哼哼:“谢……谢谢。”
苏石和孙玉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释然和一丝悄然升起的暖意——原来,这里并没有他们暗自担心的排挤、审视或是不屑的嘲讽,只有真诚的笑脸和热情的掌声。那压在心头许久的、沉甸甸的石头,在这一刻,终于“砰”地一声落地,化为了满腔的轻松与感动。
一天的课程紧凑而充实,与之前那个班级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
物理老师是个风趣的小老头,能把枯燥的定律讲得妙趣横生,随手就用粉笔头画出标准的抛物线;
化学老师的实验演示看得大家目不转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味,引来阵阵惊叹。
同学们也表现得异常友善,课间时分,前排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生大大方方地转过身,向伍六一借他课上记的数学笔记参考,夸他步骤写得清晰;
英语老师当众表扬了苏石的作业“语法准确,用词地道”;
孙玉的新同桌,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生,主动拉着她一起讨论一道几何证明题的多种解法,两人趴在课桌上,用铅笔和三角板比比划划,争论得面红耳赤却又兴致勃勃;
就连许三多,也因为解一道力学题时提出了一个看似笨拙、实则绕开了复杂计算的独特思路,被老师点名表扬了两次,引得周围同学投来惊讶和佩服的目光。
成才坐在窗边,感受着阳光照在背上的暖意,看着身边伙伴们渐渐放松下来的肩膀和眼中重新燃起的、专注而明亮的光彩,他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终于烟消云散,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抹安心的浅笑。
放学的铃声清脆地响起,同学们开始收拾书包,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成才五人也准备起身,却被班长林薇和学习委员陈阳叫住了,还有几个男生也围了过来,脸上带着些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薇看了看教室门口,确认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有些郑重:“其实,我们几个留下来,是想……想好好谢谢你们。”
成才闻言一愣,有些不解:“谢我们?”
“嗯。”陈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了点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沉重,“你们上学期反抗李老师的那件事,我们都听说了。真的……太勇敢了。”比他们勇敢。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不瞒你们说,我们班在座的大部分同学,还有以前被他教过的其他班学生,几乎……几乎都受过他的欺负,只是没人敢像你们那样站出来。尤其是来自农村的同学,李老师说话的时候真的很难听。”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成才五人心中激起波澜。那个戴眼镜、刚才和孙玉讨论问题的男生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懑:“他不光是说话难听,动不动就说我们‘脑子是榆木疙瘩’、‘天生不是读书的料’,还会变着法体罚!
夏天最热的时候,罚我们出去站在走廊尽头暴晒,一晒就是一节课,头晕眼花;
冬天,他让我们把袖子撸起来,把手伸到窗外冻着,说是让我们‘清醒清醒’!” 他说着,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背,仿佛那刺骨的寒意还未散去。
另一个身材高瘦的男生接过话头,语气更加激动:“还有一次,我数学考砸了,差两分及格。他……他当着全班的面,把我叫到讲台上,用那把厚厚的枣木戒尺,狠狠地打我的手心。”
他伸出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剧痛,“打了整整二十下!手心当时就肿得像发面馒头,又红又亮,火辣辣地疼,好几天都握不住笔,吃饭连筷子都拿不稳。”
林薇的眼圈微微泛红,她咬了咬嘴唇,声音有些哽咽:“我……我也是。有一次写《我的理想》这篇作文,我写的是想当一名医生,救死扶伤。他觉得我写得‘不切实际’、‘空想主义’,不符合他要求的‘歌颂劳动’的主题,二话不说,就把我的作文本当着我的面,‘刺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还让我在讲台旁边罚站,说……说‘女孩子家家的,脑子笨,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回家帮父母种地’……”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屈辱和伤心,“那时候,我们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又气又怕,可没人敢顶撞他,只能偷偷躲起来哭,默默忍着。”他们从小,家里面的父母说的最多的就是到了学校,好好听老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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