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河的状态看起来稍“好”,但只是相对而言。他右臂的包扎处,明显有撕裂的痕迹,一片尖锐的弹片或破片斜斜划开了外层纱布,更深处的伤口仍在汩汩渗血,将大半条草绿色袖管染成了沉郁的暗褐色,紧紧贴在手臂上。
最要命的是腹部,厚重的急救包纱布层层叠叠裹缠着他精悍的腰身,几乎将他整个腹部包裹起来,白色的纱布上已有大片鲜红和暗红交织的湿迹。
他背靠着墙,因为腹部的剧痛无法长时间站立,正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往下蹲,试图找到一个能稍微缓解痛苦的姿势。
双手紧紧按在腹部的纱布上,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混着脸上的污泥,留下道道沟壑。
他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如同焊在了那盏红灯上,没有丝毫游离,嘴角抿出的线条,是痛苦,更是绝不退缩的坚毅。
他们四个——王庆瑞、张大山、张大河,还有此刻正在门内生死未卜的铁路——都是这条漫长边境线上让毒贩闻风丧胆的“尖刀”,是各自部队的副团长,更是可以毫不犹豫把后背交给对方的生死兄弟。
这次代号“雷霆-90”的跨省联合缉毒专项行动,就是铁路牵头,四人精密策划、共同指挥的。他们向来信奉“干部带头,冲锋在前”,这次也不例外,带着最精锐的突击队直插毒巢心脏。
行动取得了空前战果,却也代价惨重。如今铁路重伤昏迷,他们三个,就算浑身骨头散了架,伤口淌着血,灵魂也要守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兄弟,平安推开那扇门。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三人粗重、艰难、夹杂着痛楚的呼吸声,以及伤口血液渗出、滴落的细微声响,在这冰冷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被拉长得像一个世纪,那盏红灯成了唯一的计时器,灼烧着他们的视网膜,也炙烤着他们悬在万丈深渊边上的心。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节奏分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走廊的水泥地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如同重鼓,敲在三人早已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
王庆瑞、张大山、张大河几乎同时,以一种伤员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猛地抬起了头眼里迅速升起警惕。当看清来人时,三人染血疲惫的脸上同时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身体不自觉地更加挺直了些,那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本能的反应。
来人正是赵小龙和赵小虎。
赵小龙身着一尘不染、笔挺严整的海军白色常服,金色肩章上的将星在惨白灯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威严的光芒。
他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眉宇间积蕴着常年统御舰队、经略海疆的磅礴气势与不怒自威的凌厉。尽管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和更深的忧虑,但每一步踏出,都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沉稳与力量。
跟在他身后的赵小虎,则是一身尚未换下的丛林特战迷彩,脸上涂抹的油彩还未完全擦净,裤脚和作战靴上沾着明显的泥泞与草屑,显然是刚从某个任务或演习现场直接赶来。
他的眼神比起赵小龙,更多了几分野性未驯的锐利和硝烟洗礼后的精悍,像一把出鞘即见血的军刀。这二人,正是他们这十八个从南疆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又分散到全军的兄弟中,公认的“龙头”和“虎魄”,是真正的大哥。
“小龙哥?小虎哥?” 张大山嘶哑破碎的嗓音第一个打破了凝固的沉默,他试图站得更直,单腿支撑的身体却不由得一晃。
赵小龙一个大步抢上前,手臂稳稳扶住了张大山,触手处是湿冷粘腻的血污和绷带,让他眉头瞬间锁死。
赵小虎动作更快,几乎在张大山开口的同时就已闪到张大河身边,不由分说架住他另一边胳膊,手指不可避免地按到了对方腹部那厚重湿黏的纱布,感受到那下面可能存在的危险伤势,赵小虎的眼神猛地一沉,凌厉的眸光扫过三人,最终落在王庆瑞同样惨不忍睹的身上。
“站稳了!别乱动!” 赵小龙的声音如同闷雷,在走廊里炸开,带着压抑到极致即将喷发的火气。但他扶着张大山往旁边临时腾出的空病房移动的动作,却异常谨慎,生怕牵扯到兄弟腿上的重伤。
赵小虎更是直接,架着张大河,对闻声赶来的护士厉声道:“护士!赶紧的!把这三个……把这三块不知道疼的硬骨头先弄进去重新处理伤口!血都快流干了还在这儿当门神?!等着伤口发炎当‘勋章’挂墙上展览吗?!” 他的吼声里带着怒火,更带着揪心的焦急。
护士们不敢怠慢,连忙推来轮椅和担架车。
赵小虎狠狠瞪了王庆瑞一眼——后者自知“理亏”,加上伤势和担忧,脑袋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双手无意识地死死绞着衣角,那上面混合着血、汗和泥土。
赵小虎咬了咬牙,终究没再骂出声,只是帮着护士将三人分别安置,然后“砰”地一声,用力带上了病房的门,将那令人窒息的等待和翻腾的情绪暂时隔绝。
门刚一关上,赵小龙压抑了一路的火气再也控制不住。他双手叉腰,如同一头被触怒的雄狮,居高临下地盯着病床上被护士按着重新清创包扎的王庆瑞和张大山(张大河在隔壁处理),胸膛因为怒气而剧烈起伏,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
“你们四个……是真想气死我跟你小虎哥是不是?!啊?!”
“去年年底通电话,铁路那小子还跟我说,说边境缉毒形势复杂,但你们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控制得力!” 赵小龙上前一步,手指几乎要点到张大山缠满纱布的额头上,却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停住,转而“哐”地一声,重重拍在铁架病床的栏杆上,震得整个床铺嗡嗡作响,
“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你们这叫稳?!这叫营?!你们他娘的是直接掀了天!捅了马蜂窝!不,是直接把马蜂窝连根拔起扔进火药库里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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