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龙来回踱了两步,白色的制服在灯光下划出凌厉的线条:“缉毒!好一个缉毒!‘雷霆-90’?我看你们是在‘雷霆扫穴’!不,是‘雷霆灭国’!鬼姐那个盘踞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的‘老K’,
滇西那边仗着地形嚣张跋扈、武装到牙齿的‘桂系’,两大毒枭,被你们一次联合行动,连根拔起,骨干无一漏网!这是缉毒还是抄家灭门?!”
王庆瑞忍着护士清创的疼痛,吸着冷气小声辩解:“小龙哥,不是我们想搞这么大……是线索追查下去,发现这两个帮派早就勾结,
构建了一条从金三角经滇西。滇南、桂浙沿海北上的巨大通道,气焰太嚣张了,跨境贩运,杀人越货,甚至腐蚀基层……我们觉得,必须一鼓作气,彻底铲除,不然贻害无穷……”赶紧解释。
“你们觉得?你们四个副团长觉得?” 赵小龙猛地转身,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他,“没人了?啊?!这么大的行动,横跨滇南、滇西两省,直线距离上千公里,涉及不同战区、不同警种!
协调边防机动支队、武警内卫部队、两省公安厅精锐、甚至动用了情报和技侦的尖端力量!前后调动参战人员近千!
行动报告和战果简报传到首都,总参和公安部的领导都拍案而起!不是愤怒,是震惊!震惊于你们的胆大包天,也震惊于你们……竟然真他娘的干成了!”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语气中的怒火稍歇,却涌起更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震撼,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更绝的是,你们把陆地的毒贩,硬生生逼得走投无路,竟然冒险从北部湾偷渡,想开快艇往公海逃!
要不是老子……要不是南海舰队巡逻支队接到紧急协查命令,正好在相关海域,果断实施拦截,还真就让几个首犯溜了!你们啊你们,缉毒缉到需要海军出手在海上抓人,这他娘的也算是在全军开了先河了!”不能再夸了,不然就要上天了。
张大山抬起头,尽管脸上包扎着,眼神里的光却依旧锐利执着:“小龙哥,我们事先推演过各种可能。铁路制定的计划核心就是‘快、准、狠、联’,利用情报同时性,
在两省同步收网,打时间差,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至于海上逃窜……也在应急预案里,只是没想到他们真敢,也幸好咱们海军兄弟够快。” 他提到铁路的指挥时,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信服。
“铁路的计划……” 赵小龙冷哼了一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背影显得有些沉重,“那小子的脑袋,确实是为打仗生的。情报研判精准,时机把握刁钻,兵力运用大胆,协同指挥……更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次行动,从策划到收网,几乎完美。以最小代价,换取了最大战果,两大毒枭集团土崩瓦解,五百余名涉案人员落网,缴获高纯度海洛因、冰毒数以吨计,摧毁制毒窝点十几个,
缴获毒资、武器无数……可以说,直接打断了东南亚某条重要贩毒通道的‘华夏段’脊梁骨!这份魄力,这份能耐,全军缉毒战线,独一份!”
他的语气充满了复杂的感慨,有骄傲,更有深深的后怕。他转回身,目光如电,再次扫过两人身上狰狞的伤口,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错辨的心疼与责备:
“可是!再完美的计划,再辉煌的战果,也不能拿你们自己的命去填!铁路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们三个,有一个算一个,重伤!
要是你们四个谁真的……真的回不来了,你让家里的老人孩子怎么办?让我们这些老兄弟怎么办?让跟着你们出生入死的兵怎么办?!”
话音未落,病房门被推开,赵小虎陪着重新包扎妥当、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稍振的张大河走了进来。听到赵小龙最后几句话,赵小虎眉头紧锁,接话道:
“小龙哥说得一点没错!你们四个,这次就是疯了!不要命了!” 他走到王庆瑞床边,将一瓶拧开的葡萄糖水塞进他手里,动作有些粗鲁,眼神却泄露了关切。
但紧接着,赵小虎话锋一转,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与有荣焉的、锋利又骄傲的弧度:“不过……话又说回来。能把‘雷霆-90’这种牵涉极广、错综复杂、硬骨头扎堆的行动,执行到这种近乎教科书般的程度,情报、突袭、围剿、追击、收尾,环环相扣,
干净利落,没出大的纰漏,没让主要目标逃脱,还捞上来那么多意想不到的‘大鱼’……这份执行力,这份胆魄,这份为了任务不顾一切的狠劲儿,全军范围内,我赵小虎敢说,还真找不出第二拨像你们这么‘能耐’又这么‘不要命’的组合!”全是混蛋。
他拍了拍王庆瑞没受伤的肩膀,力道不轻:“行了,别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知道你们是为了边境老百姓的安宁,为了身上这身军装的责任。
功是功,过是过。功,没人能抹杀;但这过——不顾自身安危,干部带头过分涉险——下次再敢犯,我跟你小龙哥,第一个不答应!非关你们禁闭不可!”
张大山闻言,试图咧嘴笑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眼神却亮了些:“知道了,小虎哥,小龙哥……下次,下次我们一定注意方式方法。” 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若有下次,面临同样选择,他们恐怕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赵小龙瞪了他一眼,却没再继续训斥。他走到病房门口,目光再次投向走廊尽头那盏依旧刺眼地亮着的红灯,沉重的叹息几乎微不可闻。
他背对着三人,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希望……铁路那小子,命够硬,骨够韧,别给咱们这支从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兄弟队伍丢人。”
他没说完的话,所有人都懂。病房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滞,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四个重伤员的血似乎还带着硝烟的温度,方才训斥中的火气与骄傲渐渐沉淀下去,只剩下最原始、最沉重的担忧,如同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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