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在自家搭的简易棚子里做饭，锅里的土豆块咕嘟着，飘出股淡淡的香味。她刚把玉米面饼子贴在锅边，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鸡叫，想着地里的白菜该浇浇水了——那几棵白菜是她春天种的，现在长得绿油油的，外层的叶子裹着层薄霜，看着就嫩。
这边棚子里烟火气正浓，顾招娣却在家坐不住了。她趴在自家炕沿上，盯着灶台上的咸菜疙瘩，嘴里淡出个鸟来。昨天听隔壁王婶说，苏清月菜地里的白菜能吃了，她就一直惦记着，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凑到李桂英跟前，拉着她的胳膊晃：“娘，我想吃白菜，苏清月菜地里有，咱去拔几颗呗？”
李桂英正纳着鞋底，闻言把针往布上一扎，没好气地瞪她：“吃啥吃？公社分的冬储白菜还没下来，买白菜要粮票，家里哪有闲粮票给你解馋？再说了，那是苏清月的菜，你去拔像啥样子？”
“可我想吃嘛！”顾招娣噘着嘴，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苏清月中午肯定在做饭，菜地没人，她偷偷去拔几颗，神不知鬼不觉，等苏清月发现，白菜都进肚了。这么想着，她趁李桂英不注意，悄悄溜出了门，脚步轻快地往苏清月的菜地走。
菜地里的白菜长得确实好，棵棵都有碗口大，外层的叶子翠绿，里层的叶心嫩白。顾招娣左右看了看，没见着人，赶紧蹲下身，伸手就拔——她力气小，拔第一棵时还费了点劲，带出些泥土，她慌忙把泥土拍掉，揣进怀里，又连着拔了两棵，才抱着白菜慌慌张张地往家走。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招娣妹子，你手里拿的啥？”
顾招娣心里一慌，差点把白菜掉在地上。她回头一看，是张二柱——他肩上扛着柴刀，手里攥着麻绳，应该是刚去后山砍柴回来，正好路过菜地。
张二柱走近了，一眼就看清她怀里的白菜，又看了看旁边苏清月的菜地，心里立马明白了。他皱着眉，语气有点严肃：“招娣妹子，这白菜是清月嫂子的吧？你咋能偷偷拔人家的菜呢？”
“我……我没有！”顾招娣脸一红，嘴硬道，“这是我自己家的菜，你看错了！”
“你家菜地在村东头，清月嫂子的在这儿，我咋会看错？”张二柱不傻，他知道顾招娣平时就嘴馋，这会儿肯定是偷菜。他没跟她多掰扯，转身就往苏清月的棚子跑，一边跑一边喊：“清月嫂子！清月嫂子！你快出来看看，招娣妹子在你菜地里拔白菜呢！”
苏清月正拿着锅铲翻土豆，听见二柱的喊声，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关掉灶火，擦了擦手就往外跑。她跟着二柱往菜地走，刚拐过田埂，就看见顾招娣抱着三颗白菜，正往顾家的方向挪。
“招娣，你站住！”苏清月快步上前，拦住了她，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白菜上，心里又气又无奈，“你为什么偷我的白菜？这是我辛辛苦苦种的，你想要可以跟我说，怎么能偷偷拔？”
顾招娣被她拦住，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怀里的白菜往地上一扔，白菜滚了几圈，沾了层泥土。她叉着腰，仰着下巴，语气蛮横：“不就是几颗白菜吗？你至于这么小气吗？我娘说了，你现在住的房子、种的地，都是我们顾家的！拔你几颗白菜怎么了？又不是要你的命！”
“你这话说的叫什么话！”苏清月被她气笑了，“地是顾家的没错，但这白菜是我种的，我浇水施肥，你凭什么不打招呼就偷？偷东西还有理了？”
“就是！偷东西就是不对！”张二柱在旁边帮腔，他看着地上的白菜，又看了看顾招娣，“招娣妹子，你要是想吃，跟清月嫂子说一声，说不定嫂子还能给你一颗，可你偷偷拔，就是你的错了，怎么还敢顶嘴？”
顾招娣本来就理亏，被张二柱这么一说，眼圈一下就红了。她没跟二柱争辩，转身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哭：“娘！苏清月和张二柱欺负我！他们骂我偷东西！”
没一会儿，李桂英就跟着顾招娣跑了过来。她一看见苏清月和张二柱，还有地上的白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护短惯了，根本不问青红皂白，指着张二柱就骂：“张二柱！你个外人，管我们顾家的闲事干什么？我们家招娣拔几颗白菜，跟你有啥关系？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了？”
张二柱被她骂得一愣，他没想到李桂英这么不讲理，皱着眉说：“大娘，偷东西本来就不对，我看见的，不能不管啊！”
“什么偷东西？”李桂英梗着脖子，走到苏清月跟前，从口袋里掏出几毛钱，往苏清月面前一递，“清月，不就是三颗白菜吗？这钱给你，够买十颗了！你别跟招娣一般见识，也别让外人看我们顾家的笑话，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个城里媳妇呢！”
苏清月看着她递过来的钱，又看了看地上沾了泥的白菜，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又沉又闷。她知道跟李桂英争辩没用，她只会护着顾招娣，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她叹了口气，弯腰把地上的白菜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泥土。白菜的叶子被摔破了几片，看着有点可怜。她把白菜递给顾招娣，语气平静却带着点疏离：“这白菜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吃吧。但是招娣，我跟你说清楚，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别再偷偷摸摸地拿我的东西。再这样，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算了。”
顾招娣看着她手里的白菜，又看了看李桂英，没敢接。李桂英把钱往苏清月手里塞，苏清月却躲开了：“娘，钱我不要，我只是不想再发生这种事。”
说完，她转身就往棚子走，留下李桂英和顾招娣站在原地，还有一脸无奈的张二柱。风吹过田埂，带着泥土的气息，苏清月却觉得心里凉丝丝的——她原本以为，跟顾家好好相处，矛盾总能化解，可现在看来，李桂英和顾招娣，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回到棚子，锅里的土豆已经凉了，玉米面饼子也没了刚贴好的香味。苏清月看着锅里的菜，发了会儿呆，才重新点燃灶火——日子还得往下过，就算有再多矛盾，她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种她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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