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斜斜地挂在天上，把顾家的院子晒得暖融融的。苏清月端着洗衣盆从河边回来，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东厢房里传来细细的哭声——是招娣的声音。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房门虚掩着，能看见招娣坐在炕边，背对着门，手里攥着块没绣完的帕子，帕子上的线头被扯得乱七八糟。清月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招娣，咋哭了？”
招娣吓了一跳，赶紧抹了把眼泪，转头看见是清月，又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嫂子……我没事。”
清月在她身边坐下，拿起炕边的针线筐，把她扯乱的线头理了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害兰兰，就是心里难受，怕娘疼她，忘了你这个女儿，对不对？”
招娣的眼泪一下子又掉了下来，点了点头：“以前娘什么都听我的，我想吃糖，她就去镇上给我买；我想买新头绳，她也从不小气。可现在……她总护着张兰姐，昨天我跟娘说想吃饺子，娘说等兰兰歇过来再包，今天又帮兰兰缝床单，连我纳鞋底的线用完了，她都没注意到。”
清月叹了口气，把帕子递给她擦眼泪：“招娣，你娘不是不疼你了，是兰兰刚嫁过来，是外人。咱们村里的规矩你也知道，婆婆要是对新儿媳不好，村里人会说闲话，说顾家刻薄儿媳，你娘是为了顾家的面子，才多顾着兰兰点。”
“可……可我就是不舒服。”招娣吸了吸鼻子，“昨天我撒谎，也是因为看见娘给兰兰煮鸡蛋，没给我煮，心里气不过。”
“娘要是知道你这么想，肯定会心疼的。”清月拍了拍她的手，“你年纪小，心里有委屈，别憋在心里，更别拿兰兰撒气——兰兰也是无辜的，她刚嫁过来，也怕跟娘处不好，每天小心翼翼的，比你还紧张呢。你要是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就跟娘说，她要是忘了，你就提醒她，娘那么疼你，肯定会答应的。”
招娣抬起头，看着清月：“真的吗？娘还会像以前一样疼我吗？”
“当然会。”清月笑着说，“你是娘的亲闺女，这辈子都是。你看晏廷哥，我嫁过来这么久，娘对我好，可对晏廷哥还是最上心的，每次有好吃的，都先给晏廷哥留着。”
招娣听着，脸上慢慢有了笑意，把手里的帕子递给清月：“嫂子，那我以后有委屈就跟你说，你可别嫌我烦。”
“不嫌，咱们是姑嫂，就跟亲姐妹一样。”清月接过帕子，帮她把线穿好，“来，咱们一起绣帕子，等绣好了，给你娘用。”
两人坐在炕边绣帕子，招娣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还跟清月说想绣朵桃花在帕子上，清月笑着答应，教她怎么绣花瓣才好看。
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清月拿着刚绣好的半块帕子，去找李桂英。李桂英正在堂屋纳鞋底，手里的针线穿梭得飞快，见清月进来，抬头笑了笑：“清月来了，快坐，我这鞋底马上就纳完了，明天给兰兰做双棉鞋。”
清月坐下，把帕子放在她面前：“娘，这是招娣绣的，她说想给您用。”
李桂英拿起帕子，看着上面刚绣好的半朵桃花，眼睛亮了亮：“这丫头，还想着我呢。”
“娘，招娣年纪小，心思细，最近总觉得您疼兰兰，冷落了她，才会跟兰兰置气。”清月轻声说，“您平时多跟她说说话，让她帮您缝衣服、一起做饭，她看得见您的心思，就不会觉得被冷落了。”
李桂英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恍然大悟：“难怪这孩子最近总闹脾气，昨天还跟我顶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她是嫌兰兰抢了她的风头，没想着她是怕我不疼她了。”
她放下鞋底，叹了口气：“都怪我，光顾着跟兰兰处好关系，忘了招娣还是个孩子，心里敏感。”
“娘别自责，现在知道也不晚。”清月笑着说，“今晚要是没事，不如咱们一起包饺子，让招娣也帮忙，她肯定高兴。”
李桂英立刻点头：“好！我这就去和面，再去隔壁张婶家借点韭菜，招娣最爱吃韭菜馅的饺子了。”
傍晚的时候，厨房里热闹了起来。李桂英在和面，面盆“哗啦哗啦”响；招娣坐在小板凳上择韭菜，手里的动作飞快，还时不时跟娘说句话：“娘，明天我想去镇上，看看有没有新到的头绳。”
“行啊，明天娘带你去，再给你扯块花布，给你做件新衬衫，你不是说想要件浅粉色的吗？”李桂英笑着说，手里的面团揉得更有劲了。
招娣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择韭菜的速度更快了：“真的？谢谢娘！”
张兰站在旁边，帮着剥蒜，看着她们母女俩说说笑笑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清月端着刚洗好的碗走进来，看见这一幕，悄悄对张兰眨了眨眼，张兰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晏廷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纸包，走进厨房：“娘，清月，我从镇上买了点糖，给招娣和兰兰吃。”
招娣立刻跑过去，从纸包里拿出块水果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睛：“哥，这糖真甜！”
李桂英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暖乎乎的，揉了揉面团：“好了，面和好了，咱们开始包饺子，争取早点吃。”
大家围在案板边，一起包饺子。李桂英擀皮，清月和张兰包，晏廷帮着烧火，招娣坐在旁边，一会儿帮着递饺子皮，一会儿帮着拿筷子，忙得不亦乐乎。厨房里的灯光昏黄却温暖，映着每个人的笑脸，连空气里都飘着韭菜和面粉的香味。
吃饺子的时候，李桂英夹了个最大的饺子给招娣：“多吃点，明天去镇上有力气走路。”又夹了个给张兰，“兰兰，你也多吃点，昨天让你受委屈了。”
张兰接过饺子，笑着说：“谢谢婆婆，我不委屈了。”
招娣也夹了个饺子给张兰：“张兰姐，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张兰看着她，心里的最后一点隔阂也消失了：“我没生气，以后咱们一起玩，我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招娣高兴地点了点头：“好啊！”
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洒在院子里，一片银辉。厨房里的笑声传得很远，连院外路过的张婶都笑着说：“顾家这是啥好事啊，这么热闹。”
清月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想着：过日子就是这样，有磕磕绊绊，可只要大家都肯为对方着想，再多的矛盾，也能慢慢化解，日子总能过得热热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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