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院子里晒着刚洗的被单，粉白色的布在风里轻轻晃，像朵飘着的云。苏清月和张兰坐在棚子下，手里还在编最后两个竹篮——八十个订单赶在昨天终于完成，今天算是能歇口气，给家里扫扫尘、备年货。
招娣蹲在旁边，手里攥着块红纸，正学着剪窗花。她剪得歪歪扭扭，却很认真，时不时举起来问：“兰兰嫂子，你看我剪的这个‘福’字好看不？”
张兰抬头笑：“好看，招娣手真巧，贴在窗户上肯定亮堂。”
清月刚把竹篮的最后一道花纹编完，拍了拍手上的竹屑，听见院门口传来自行车的“叮铃”声。她抬头一看，是周明，穿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自行车后座绑着个鼓囊囊的布包，车把上还挂着个油桶，看着沉甸甸的。
“周主任！”清月赶紧站起来，“这么冷的天，您怎么来了？”
周明把自行车停在院门口，解开后座的布包，里面是袋雪白的大米，还冒着点热气——应该是刚从供销社仓库提的。他拎着大米和油桶走进来，笑着说：“桂英婶，清月，快过年了，这是供销社的一点心意。多亏你们按时完成八十个竹篮订单，帮了供销社大忙，不然年货都没法装。”
李桂英正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擦桌子的抹布，看见周明手里的东西，赶紧迎上去：“周主任你这是干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可不能收！编竹篮是我们应该做的，哪能让你破费。”
“哎，桂英婶您别这么说。”周明把大米和油桶递过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两斤水果糖，红纸包着，还印着“恭喜发财”的字，“这糖给招娣和家里孩子吃，不是啥贵重东西，就是份心意。”
招娣一听见“糖”，赶紧跑过来，眼睛亮闪闪的，却没敢伸手接，只看着李桂英：“娘，我能吃吗？”
李桂英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周主任给的，能吃。快谢谢周主任。”
“谢谢周主任！”招娣脆生生地喊，小手小心翼翼地捏了块糖，剥了纸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睛，“真甜！比我上次吃的还甜！”
周明被她逗笑了，找了个小马扎坐下：“招娣这么可爱，以后肯定有出息。”
李桂英心里热烘烘的，转身就往厨房走：“周主任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煮碗鸡蛋茶，暖暖身子。这大冷天的，骑车来肯定冻坏了。”
厨房很快传来烧火的“噼啪”声，李桂英从鸡窝摸了两个刚下的鸡蛋，蛋壳还带着点土，她仔细擦干净，打进沸腾的水里。心里想着，周明真是个实在人，之前帮王磊凑学费、帮清月协调竹料，现在又送年货，这份情得记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还。
王磊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本翻得卷边的课本——刚在屋里复习完功课。他看见周明，赶紧走过来：“周主任，您来了。”
“王磊啊，”周明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听说你在学校成绩不错，这次寒假回来，还帮家里劈竹条，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王磊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都是家里的活，能帮就帮。周主任，我在学校学了很多知识，特别是教育学，我以后想回咱们乡当老师，教村里的孩子读书。咱们乡好多孩子没机会上学，我想让他们也能识字、学本事。”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一下静了。清月和张兰都看着他，眼里满是惊喜——之前王磊没跟家里细说过未来的打算，没想到他想回乡当老师。
周明更是高兴，一拍大腿：“好啊！太好了！咱们乡就缺像你这样有文化、又肯扎根农村的年轻人。现在乡中学的老师都年纪大了，正缺新鲜血液。你好好读书，把知识学扎实，以后肯定能当个好老师，让咱们乡的孩子都有出息。”
王磊听着，心里暖洋洋的。他之前还担心自己的想法太“不切实际”，怕别人说他“读了大学还回农村没本事”，现在得到周明的认可，底气更足了：“周主任，我肯定好好学，以后回来教孩子们，让他们也能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志气！”周明点点头，又说，“你要是在学校有啥困难，或者需要啥资料，跟我说。我认识乡中学的校长，以后可以帮你搭搭线，让你寒暑假去学校实习，提前适应教学。”
王磊赶紧道谢：“谢谢您周主任，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清月这时端着碗瓜子走过来，听见两人的对话，笑着说：“周主任，您不仅帮我们家，还帮王磊规划未来，真是太谢谢您了。对了，我还有个事想跟您商量——明年我想多学几种竹篮花样，比如编点带福字、带花纹的，装年货也好看，说不定供销社的竹篮能更受欢迎。”
周明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现在大家都喜欢新鲜花样，你要是能编出带花纹的竹篮，肯定好卖。没问题，我帮你找些竹编花样的书，供销社仓库里有几本旧的，是之前竹编厂留下的，你照着学，有不懂的也能问我。”
“真的？那太谢谢您了！”清月心里高兴——之前她就琢磨着创新竹篮样式，可没地方找参考，现在有了周明帮忙，总算能落实了。
张兰也跟着说：“周主任，我也想跟清月嫂子一起学，多编几种花样，以后订单肯定更多。”
“好啊，你们俩一起学，互相照应，肯定学得快。”周明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场景，心里也觉得暖——顾家这一家人，不管是清月的能干、张兰的踏实，还是王磊的有志气，都让他觉得，这农村的日子，只会越来越有奔头。
厨房的鸡蛋茶煮好了，李桂英端着搪瓷缸出来，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飘着点红糖的甜香。她把搪瓷缸递到周明手里：“周主任，快趁热喝，补补身子。这鸡蛋是刚下的，新鲜得很。”
周明接过搪瓷缸，暖意顺着缸壁传到手里，他喝了一口，甜意裹着蛋香，从喉咙暖到胃里：“桂英婶，您的手艺真好，比我在家煮的好喝多了。”
“好喝您就多喝点。”李桂英笑得合不拢嘴，又去屋里拿了块刚烙的玉米饼，递给他，“垫垫肚子，别空着胃喝甜的。”
周明也不推辞，接过玉米饼咬了一口，香得很。他坐在院子里，跟李桂英、清月他们聊着天，从供销社的年货筹备，到村里明年的种植计划，再到王磊的学业，话题越聊越广，院子里的笑声也没断过。
不知不觉坐了半个多小时，周明看了看天，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下一个网点送年货，就不多呆了。桂英婶，清月，以后有订单，我还找你们，你们编的竹篮，我放心。”
李桂英赶紧起身挽留：“不再坐会儿？吃了午饭再走啊。”
“不了不了，还有活要忙。”周明推着自行车，又回头跟王磊说，“王磊，好好读书，我等着看你当老师的那天。”
王磊点头：“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送周明到院门口，看着他的自行车消失在村口，李桂英才拎着大米和油桶，感慨地说：“周主任真是个好人啊！不摆架子，还总帮咱们家。这大米和油，够咱们家吃大半个月了，还有这糖，招娣能开心好几天。”
招娣嘴里含着糖，含糊地说：“周主任真好，我以后要跟王磊哥一样，好好读书，也帮村里做事。”
张兰笑着说：“招娣有这份心就好。以后咱们编竹篮，也得更用心，不能辜负周主任的照顾。”
清月看着手里的竹编工具，心里也有了打算：“明年学了新花样，咱们争取多接些订单，不仅能赚点钱，还能让咱们村的竹编出出名。等王磊当了老师，咱们家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院子里的阳光越来越暖，晒得人身上热乎乎的。李桂英把大米倒进米缸，油桶放在灶台边，看着这些年货，又看了看身边的孩子们，眼里满是笑意——这年，有了这些温暖的牵挂，肯定过得比往年更热闹、更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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