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摆着白米粥和各色腌菜，但一边的念理只扒着一碗加了糖的红米粥，旁边一碟醋饼，书颜正在给女儿剥鹌鹑蛋。
书颜的手指没有力气，费力得一点一点撕开青色蛋衣，青葙想要帮忙，却被书颜拦下了。
书颜的对面坐着如意，他喜欢白米粥，也喜欢醋饼，呼啦啦地已经喝下了一碗。
“敢问皇上为何参军？”书颜突然问道，“菀青只是好奇。”
“说来惭愧，”如意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为了想吃饱饭。”
“哦？”
“保姆刘氏从前也是大家族的，为了我却不得不隐姓埋名，”如意道，“吃不上饭。”
“别说这白米粥，便是醋饼，也是难得的。”如意回忆起来，暗暗下决心，道，“饿了吃草根观音土都是有的。”
“是吗。”书颜低下头，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书颜的手不停地剥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鹌鹑蛋终于显现了出来，念理却不喜欢这无味之物，低头继续扒甜粥。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书颜又道。
“是。”如意颔首道。
白芷忽而从外头闯进来，在书颜的耳边轻轻道，“公主，卫家来人了。”白芷抬眼见如意在此，方行了礼，而后又悄声道，“这个月已经来了三次，是空口打发不得了。”
书颜长叹一声，思忖再三，方褪下了自己双手的一对红玛瑙缠丝金镯，又卸下了头上的金钗玉钿，独留了太后赏的凤冠——这是书颜不敢送的。
书颜将这些簪环钗镯放入白芷手里，道，“你拿这些给他吧，告诉他我这里也没多的了，以后各安天命吧。”
“公主，何不给个虚职，领一下俸禄，不用月月来讨嫌了。”白芷轻声道。
“俸禄是给为国为家的，他做了甚么？”书颜不禁气道，“让他自谋出路，我帮不了他了。也不许让他找白将军。”
“是。”白芷颔首，方跑了出去。
“是我母亲家的旧人，让皇上见笑了。”书颜既气愤又无奈，道，“若我父王还在，他们是不敢这样的。”
缘来这卫家便是书颜母亲的娘家，当年家道不济，卖了女儿进宫做宫女，不想女儿得到了燕王的垂怜封了侍妾，一家子也想着鸡犬升天了。然而燕王最见不得这种卖女求荣的夸耀之心，从不许书颜见卫家的人，但燕王死后，卫家的纨绔便找上了书颜。书颜是个女儿，少不得被卫家用孝道拿捏。
没消停多久，萧落木又进来了，行礼道，“公主。”见着了如意，立刻又道，“皇上万安。”
“甚么事？”书颜问道，一边的青葙见状，立刻抱了念理和没吃完的甜粥退去了后屋。
“昨夜在军中开了赌局的人都带到外头院子里了。”萧落木道，“要如何处置？”
如意抬头，果然院子里跪了乌泱泱的人，或醉或跪——看来昨夜的赌局很大。
“按军法处置。”书颜道。
“军法是何处置？”如意问道。
“为首当斩，从者四十大板，革三个月月钱。”萧落木看了一眼书颜，道。
“斩了不就活不了了吗？”如意道，“此刻正是打仗用人之际，还请公主手下留情。”
“你不懂。”
书颜自觉祸从口出，稍稍缓色，解释道，“军中贤愚混杂，本就不许掷骰斗牌，既有了赌局，就难保不会藏贼引盗，既有了贼盗，就会有更厉害的事，他日保不住连命都搭上了，因此必须按军法处置。”
“可是燕国连年征战，死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如意道，“九州又是生灵涂炭。法不责众，何况外头跪着的，都是燕国的人。”见书颜不语，如意继续道，“难道公主收了匈人，就不要自家的燕国人了吗？”
“公主。”萧落木怔住了，暗暗觉得不对劲，犹豫不决中，他望向了书颜。
书颜也怔住了，内心挣扎，暗暗摇头，问道，“那皇上的意思呢？”
“既知错了，便饶过一回，倘或有了下次，再重罚也不迟。”
书颜思忖再三，又见外头的人止不住地磕头，便道，“皇上怀仁，心系天下万民，就依皇上所言。”
外头的人听罢立刻磕头感谢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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