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物质如活物般在法阵上蔓延,所过之处,六枚竹令的光芒被迅速侵蚀、扭曲。青竹杖的翠绿、水行令的碧蓝、雷行令的深紫、火行令的赤红、土行令的土黄、风行令的青白——六色光华在污浊的黑潮中苦苦支撑,如同暴风雨中的六盏孤灯,随时可能熄灭。
祭坛剧烈震动,石块崩落。沉剑渊底传来的叹息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有某个古老而恐怖的存在正从长眠中苏醒。天空中的裂缝急剧扩大,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与渊底涌出的污浊水流交汇,将整片水域染成墨色。
林悠然捂住小腹,冷汗瞬间湿透衣衫。腹中的胎动从未如此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孩子体内苏醒、咆哮、挣扎。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不属于圣莲,不属于漠北血脉,甚至不属于青竹令——那是某种更古老、更原始的东西,正在通过孩子的身体,与外界产生共鸣。
“孩子……我的孩子……”她跪倒在地,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萧景澜想冲过去,却被教主拦下。教主此刻双目赤红,周身黑气翻涌,已完全没了之前的从容:“别打扰他!这是源暗之子在觉醒!三百年来第一个完全承载源暗本源的血脉,终于要在今日诞生了!”
源暗之子?林悠然如遭雷击。难道她怀的不是萧景澜的孩子,而是……不,不可能!但腹中那股恐怖的黑暗力量又该如何解释?
“你胡说!”萧景澜一剑斩向教主,却被对方轻易挡下,“悠然怀的是我的骨肉!”
教主大笑:“靖王啊靖王,你可知道圣莲宿主为何能承载源暗之力而不被侵蚀?因为她们的血脉本就是‘容器’!最好的容器!三百年前那位圣女,就是怀了源暗之主的血脉后献祭自身,才将封印加固至今。而现在,历史将重演——但这个孩子,会比他的先祖更完美!”
他指向林悠然:“看见了吗?六枚青竹令在净化源暗污染,但这净化之力正通过她的血脉,被腹中的胎儿吸收!他在成长,在觉醒!等他出世,就是新一代的源暗之主!而你们……”他看向萧景澜,眼中满是嘲讽,“不过是这场伟大诞生的见证者罢了。”
林悠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那里,金、青、银三色光晕正被一层黑色的薄膜包裹、吞噬。她能感觉到孩子的意识——那不是邪恶,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空”,仿佛初生的混沌,没有善恶,没有是非,只有最原始的存在与吞噬的本能。
“不……不能这样……”她喃喃自语,挣扎着站起来。额心的圣莲印记疯狂闪烁,试图压制腹中的黑暗,但那黑暗太强大了,如同无底深渊,将她的力量源源不断吸走。
就在这时,六枚竹令中的水行令忽然光芒大盛!碧蓝光华冲破黑潮,化作一道水幕护住林悠然。紧接着,青竹杖、风行令、雷行令……其余五枚竹令也相继爆发,六色光芒汇聚成一股,强行将蔓延的黑潮逼退了三尺。
它们在本能地保护宿主,保护那个可能孕育着源暗之子的母体。
“没用的!”教主狂笑,再次催动手中残存的源暗碎片,“六令归位却无圣莲献祭,阵法不全,你们挡不住本座!”
更多的黑色物质从玉瓶碎片中涌出,如潮水般冲击着六色光幕。光幕剧烈波动,六枚竹令发出哀鸣般的震颤,它们的灵性正在被快速消耗。照这个速度,最多一炷香时间,它们就会彻底黯淡,变成凡物。
萧景澜心急如焚。他想帮忙,但教主死死缠住他,两人在祭坛第八层激烈交战。墨狼剑的金色剑气与教主的源暗黑气不断碰撞,每一次交锋都震得祭坛石屑纷飞。但萧景澜明显处于下风——狼神血佩的反噬还未完全恢复,而教主却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王爷,接住这个!”下方传来苏淮安的喊声。
萧景澜余光瞥去,只见苏淮安将一个玉瓶奋力抛上祭坛。他想接,却被教主一道黑气击飞,玉瓶摔在石阶上碎裂,里面滚出几枚金针。
“是‘封脉金针’!”苏淮安急道,“刺入源暗碎片周围要穴,可暂时封住它的力量!”
萧景澜眼神一凛,硬扛教主一掌,借力扑向那些金针。他抓起三枚,返身再战。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杀伤,而是寻找机会将金针刺入教主身上——或者说,刺入教主手中那块源暗碎片周围。
但教主何等老辣,立刻看穿他的意图,攻势更加凌厉。黑气化作无数触手,从四面八方攻向萧景澜。萧景澜左支右绌,身上又添数道伤口,鲜血将衣袍染成暗红。
“景澜……”林悠然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又看向苦苦支撑的六枚竹令,眼中闪过决绝。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圣莲宿主生来就是容器,生来就要为封印牺牲。三百年前那位圣女如此,三百年后的她,恐怕也逃不过。
但她腹中的孩子呢?他是无辜的。他还没见过这个世界,还没叫过一声爹娘……
“孩子,对不起……”她轻声说,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的印诀——那是龟背屿觉醒时,记忆碎片中的“莲侍献祭印”。以自身血脉为引,燃烧全部生命精华,可在一瞬间爆发出远超境界的力量。
但代价是形神俱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印诀完成的刹那,她整个人开始散发出柔和的金光。那金光纯净而温暖,如初升的朝阳,将周围的黑暗驱散。腹中的胎动骤然停止,那股黑暗力量似乎被金光压制了。
“悠然!不要!”萧景澜感应到她的气息变化,目眦欲裂。
教主却大喜:“要献祭了!好!快献祭!以圣莲之血,补全阵法!”
就在林悠然即将完成献祭的瞬间,异变再生!
她腹中忽然传出清脆的碎裂声——不是身体碎裂,而是某种“枷锁”被打破的声音。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从她体内爆发!那力量既不是圣莲的金,也不是青竹的青,更不是漠北的银,而是一种混沌的、包容一切的“灰”!
灰光如涟漪般扩散,所过之处,黑潮退散,六枚竹令的光芒重新稳定。祭坛的震动停止了,渊底的叹息声变成了惊疑的低吼。连教主手中的源暗碎片,都开始不安地蠕动,仿佛遇到了天敌。
“这……这是什么力量?!”教主骇然。
林悠然也愣住了。她能感觉到,这股力量来自腹中的孩子,但又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黑暗与光明、毁灭与创造、混乱与秩序的……完美融合。
就像阴阳鱼,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相生相克,循环不息。
她忽然想起苏淮安曾说过的话:“圣莲血脉与漠北血脉在胎儿体内交融,可能会产生奇妙的变化。”难道……这就是那个“变化”?不是单纯的源暗之子,也不是单纯的圣莲传人,而是某种前所未有的、超越了现有认知的存在?
腹中的胎动又开始了,但这一次不再狂暴,而是温柔的、有节奏的律动,仿佛在安慰她:娘亲,别怕,我在。
随着灰光的扩散,六枚竹令开始自行调整位置。它们不再抵抗黑潮,反而开始主动吸收、转化那些源暗之力!青竹杖吸收最多,杖身从翠绿转为深灰,但光芒更加内敛深邃;水行令将黑潮净化成清澈的水流,环绕祭坛流转;风行令带起清风,吹散污浊;雷、火、土三令也各司其职,将源暗之力转化为对应属性的纯净能量。
仅仅十息时间,祭坛上的黑潮被吸收一空!六枚竹令悬浮在半空,颜色都变深了些,但灵性不但没有损耗,反而更加充盈。
教主手中的源暗碎片剧烈挣扎,想要逃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吸住。碎片表面的黑色物质开始剥离,露出核心——那是一滴暗金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东西。
“不……不可能……”教主惊恐地看着那滴暗金血液,“源暗之主的本源精血……怎么会……”
灰光笼罩了那滴血。血液在光芒中缓缓旋转,颜色从暗金转为淡金,最后变成纯净的、不带一丝杂质的金色。然后,它轻轻飘起,落入法阵中心的第七个凹槽。
第七枚青竹令,根本不需要实体——源暗之主的本源精血被净化后,就是最纯粹的“圣莲之血”,是开启封印的最后一把钥匙!
七“令”归位!
青、碧、紫、红、黄、青白、金——七色光芒从凹槽中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座巨大的、美轮美奂的光桥。光桥一端连接祭坛,另一端直入沉剑渊底。
渊底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但不是毁灭的前兆,而是某种枷锁被打开的声音。黑色的裂缝开始收缩,倾泻的黑气倒卷而回,被光桥吸收、净化。湖水从墨色恢复清澈,死去的鱼虾奇迹般地重新有了生机,翻着肚皮浮上水面,摆尾游走。
天空中的裂缝也在愈合。阳光刺破乌云,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刚才的恐怖景象只是一场噩梦。
教主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忽然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座错了!全都错了!”
他转向林悠然,眼中满是癫狂:“圣莲宿主,你怀的根本不是什么源暗之子!是‘混沌之子’!是超越源暗与建木,超越一切对立的存在!难怪……难怪六令会认你为主,难怪源暗之血会被净化……因为你腹中的孩子,本就是这天地间最完美的平衡!”
他忽然跪下,对着林悠然——或者说对着她的腹部——重重磕了三个头:“请混沌之子宽恕老朽三百年的愚昧。老朽愿奉您为主,助您成就无上大道!”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但林悠然没有时间细想,因为腹中的胎动又开始了——这次不是觉醒,不是异动,而是……要生了!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她腿一软,瘫倒在地。羊水破了,温热的液体浸湿衣裙。青芷和苏淮安想冲上祭坛,却被残余的黑衣人拦住。
“悠然!”萧景澜一剑逼退教主,扑到她身边,“撑住!我带你走!”
“走……走不了了……”林悠然抓住他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皮肉,“孩子……要出来了……”
萧景澜咬牙,将她横抱而起,朝着祭坛下冲去。教主没有阻拦,只是跪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祭坛下的战斗也接近尾声。莫老和秦风带领的护卫队终于突破了黑衣人的防线,正在清理残敌。见萧景澜抱着林悠然冲下来,莫老立刻指挥:“快!准备干净的布和热水!王妃要生了!”
林悠然被安置在一艘最大的护卫船上。船舱被临时改造成产房,铺了厚厚的被褥,四周挂起布帘。青芷和苏淮安在里面接生,萧景澜守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痛呼和喘息,心如刀绞。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正午到黄昏,林悠然的叫声从高亢到嘶哑,最后变成微弱的呻吟。苏淮安几次出来,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胎位不正……出血太多……王妃已经没力气了……”
“保大人!”萧景澜毫不犹豫,“无论如何,保住悠然!”
“可是孩子……”
“我说保大人!”萧景澜低吼,眼中布满血丝。
就在这时,船舱内忽然爆发出强烈的灰光!那光芒柔和却浩瀚,透过布帘照亮了整个船舱。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长空——不是寻常婴儿的哭声,而是如同雏凤初鸣、清越悠长。
灰光渐渐收敛。青芷抱着一个襁褓走出来,眼中满是泪水,却带着笑:“王爷……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萧景澜颤抖着接过孩子。襁褓中的婴儿闭着眼,小脸皱巴巴的,额头有一个淡淡的灰白色印记,形状像一朵含苞的莲花,又像一片竹叶,还隐约有狼头的轮廓——三种血脉的印记完美融合。
孩子忽然睁开眼。左眼淡金,右眼银白,瞳孔深处有一点翠绿,正与萧景澜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他看着萧景澜,不哭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辨认这个抱着他的人是谁。
然后,他伸出小手,抓住了萧景澜的手指。
那一瞬间,萧景澜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抱着孩子冲进船舱,跪在林悠然床边:“悠然……你看,我们的孩子……他好好的……”
林悠然虚弱地睁开眼,看着孩子,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她想抬手摸摸孩子,却没有力气。萧景澜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孩子脸上。
“给他……取个名字吧……”她气若游丝。
萧景澜看着孩子额头的印记,沉默片刻,轻声道:“就叫‘萧衡’吧。平衡的衡,象征他体内三种血脉的平衡,也象征……我们一家终于团圆。”
林悠然点点头,眼中满是温柔。她看着丈夫,看着孩子,觉得所有的苦难、所有的伤痛,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但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舱外忽然传来秦风的惊呼:“王爷!不好了!您看沉剑渊!”
萧景澜走到舱外,只见沉剑渊方向,那座光桥依旧矗立,但桥身正在缓缓消散。而在光桥消散的地方,湖面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扇青玉门的虚影——那是建木遗址的入口!
同时,北方的天空传来急促的鹰啸。一只北境特有的雪鹰俯冲而下,落在秦风肩上。秦风解下鹰腿上的竹筒,取出密信,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王爷!漠北三大部落联军突破第二道防线,已深入北境三百里!他们……他们打着‘迎回圣子’的旗号!”
萧景澜猛地回头,看向船舱内的孩子。
混沌之子……圣子……原来教主的疯狂跪拜,并不是结束,而是更大风暴的开始。
而此刻,沉剑渊底,那扇青玉门的虚影又凝实了一分。门缝中,隐约可见另一个世界的景象——那是建木遗址,是七枚青竹令原本守护的地方,也是彻底解决源暗威胁的关键。
门,正在缓缓打开。
但谁也不知道,门后等待他们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船在太湖上轻轻摇晃。新生儿的啼哭声中,南北两场危机同时爆发。而这对刚刚团聚的夫妻,又将面临新的抉择——是带着孩子北上抵御外敌,还是冒险进入建木遗址,寻找一劳永逸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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