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地区的“灰谷”地带，地形比预想的更为崎岖复杂。
两辆经过山地迷彩伪装的越野车在几乎算不上路的山脊小道上颠簸前行。
向羽坐在头车的副驾驶位，车窗半开，冷峻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掠过两侧嶙峋的岩石和稀疏的耐旱灌木。
“前方三公里，目标区域边缘。”向羽的声音平稳低沉，在车载通讯频道中响起。
“袁野，带你的人从西北侧河谷迂回，建立观察点。沈栀意，扫描电磁环境。”
“明白。”袁野在第二辆车中回应，声音里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二组，跟我来！”
两辆车在山脊一处相对隐蔽的背坡处停下。
袁野带着三名特战队员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滑下车，迅速消失在西北侧向下延伸的干涸河床中。
他们的任务是摸清据点外围警戒部署，寻找潜入的最佳路径。
沈栀意则留在头车后座，打开一台经过她亲手改造的多频段信号侦测与反侦测设备。
只见她戴上降噪耳机，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
“电磁环境复杂。”几分钟后，沈栀意抬起头，眉头微蹙。
“检测到至少四种不同制式的低频加密通信信号，强度微弱但持续存在。
还有……间歇性的高功率脉冲扫描，像是某种主动式运动传感器，但频段很偏，不是常见型号。”
向羽闻言，眼神更沉了几分。
他拿起望远镜，透过岩石缝隙向目标方向望去，过了一小会儿他开口道。
“不是普通的逃亡者藏身处。”向羽放下望远镜，做出判断，“有专业安防意识。袁野，报告情况。”
通讯频道中传来袁野压低的声音，“已抵近至八百米。
肉眼观察到两个固定哨位，东侧废墟二楼，西侧储水罐顶部。
疑似还有移动巡逻，间隔约十五分钟。未发现重型武器或载具。
建筑内部热信号……很弱，不像有大量人员驻扎。”
热信号弱？向羽与沈栀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根据情报，这里至少应该是“幽灵”及其团队的临时据点，怎么可能人员稀少？
“计划不变，按b方案潜入。”向羽决断道。
“收到。”
夕阳西沉，将灰谷的岩石染上一层暗红血色。
当最后一丝天光隐没在地平线下，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时，行动开始了。
袁野小组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利用地形和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掉了东西两侧的固定哨位。
向羽和沈栀意则沿着一条几乎干涸的排水沟，匍匐前进至主建筑的后墙根下。
沈栀意从背包中取出一个钢笔大小的装置，贴在墙壁上。
装置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轻微震动，数秒后，她面前的平板显示出墙壁内部的简易结构图。
“混凝土墙体，厚度约三十厘米，内部有钢筋。左侧三米处有通风管道入口，锈蚀严重。”
向羽点头，从战术背心上取下微型破拆工具。
两人配合默契，不到两分钟，就在通风管道外侧的防护网上切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向羽率先钻入，沈栀意紧随其后。
管道内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气味，空间狭窄，只能匍匐前进。
爬行了约二十米后，前方出现向下倾斜的转折。
向羽停下，仔细倾听下方的动静。
一片死寂。
太安静了！这不正常。
向羽做了个手势，两人加速通过转折处，落入下方一个类似旧配电房的房间。
房间里堆放着一些破烂的家具和工具，积满灰尘。
但地面上有几条清晰的、较新的鞋印，通向另一扇门。
向羽持枪警戒，沈栀意则迅速扫描房间。她的设备捕捉到了微弱的电磁残留。
“这里有近期高频数据传输的痕迹。还有……小型发电机运行过的热能残留，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
两人沿着鞋印追踪，穿过几条走廊，最终来到一个相对宽敞原本可能是矿石分拣车间的房间。
房间中央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心头一沉。
这里确实有设备，几张简易工作台上，散落着一些拆解到一半的服务器机箱、显示器和键盘，线缆凌乱地垂落在地。
但所有设备的核心部件都已被拆除带走，只留下空壳。
墙角的两个机架式服务器更是只剩下钢铁骨架。
“被转移了。”沈栀意蹲下身，检查着工作台下的一个垃圾桶，从里面捏出几片被撕碎但还没来得及彻底销毁的纸质文件碎片。
“走得匆忙，但很彻底。”
向羽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整个房间，最终停留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文件柜旁。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长方体物件半掩在灰尘中。
他走过去，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加密固态存储介质，军用级别外壳，但边缘有破损像是被仓促遗落或故意留下的。
“唯一的收获。”向羽将存储介质递给沈栀意。
沈栀意接过，立即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离线读取与解密终端，将存储介质连接上去。
终端屏幕亮起，开始自动运行破解程序。
“加密算法很复杂，需要时间，也需要婷婷那边的算力支持。”
“先撤。”向羽果断道，“这里不安全。”
两人原路返回，与外围的袁野小组汇合。
得知据点只是个空壳，袁野也皱起了眉头：“白跑一趟？调虎离山？”
“不确定。”向羽摇头，“先与基地联系，看何博士能否破解这个介质。”
车队撤离到十公里外一个相对安全的背风坡后，沈栀意建立了与后方基地的卫星加密数据链，将存储介质的加密数据流和破解请求发送过去。
同时，她也把在据点内采集到的电磁残留、脚印等环境信息一并上传。
等待回复的时间里，三人围坐在车内，气氛有些凝重。
山风呼啸着掠过车顶。
约四十分钟后，何婷婷的通讯接了进来。
“存储介质破解了一部分。
加密是分层的，外层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通信日志和地形扫描数据。
但内层……我们发现了一些代码片段和任务指令残骸。
敌方真正的目标，不是遗产封存点本身。
他们计划劫持的，是部署在东南沿海第三科研所的‘猎隼’系统战术模拟与验证终端机！
他们想通过劫持终端，利用‘猎隼’系统与遗产核心数据之间未完全切断的底层验证协议，进行反向三角定位，精确定位遗产物理坐标！”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三人耳中炸响！
“而且，”何婷婷的声音更加急促。
“就在十分钟前，基地遭到了新一轮的低烈度、高频率的网络攻击。
攻击本身强度不大，但非常精准地针对我们的核心解密算力服务器，意图牵制我的注意力，消耗基地的运算资源，拖延我对存储介质更深层数据的破解，同时干扰我追踪他们的真实Ip！”
双管齐下！
“科研所现在什么情况？”向羽立刻问。
“我已通过紧急通道向科研所及上级发出最高级别预警，他们正在启动应急程序，加强守卫，准备物理隔离相关终端。”
何婷婷语速飞快，“但敌方行动很可能已经同步展开，甚至可能就在路上！他们既然能策划这么周密的计划，对科研所的安防弱点必然做过深入研究！”
“我们距离科研所有多远？”袁野插话问道。
沈栀意已经在平板上调出地图，“全速前进，不考虑隐蔽，最快也要五个半小时。”
五个半小时！太久了！
“必须立刻赶过去！”向羽已经起身，“何婷婷，你继续应对网络攻击，同时尝试追踪任何与科研所相关的异常信号。保持联络。”
“明白！你们千万小心！”何婷婷的声音充满担忧。
两辆越野车再次发动，这一次，不再是隐蔽潜行，而是将引擎轰鸣到极限，在昏暗的夜色中沿着崎岖的山路向着东南方向狂奔。
车窗外的景物在车灯照射下飞速后退，从荒芜的山地逐渐过渡到有稀疏植被的丘陵。
大约行驶了两个半小时，距离省级公路入口还有不到五十公里时，沈栀意面前的设备突然发出轻微的“嘀嘀”警报声。
“检测到前方三公里处，有异常电磁静默区。”
沈栀意紧盯着屏幕，“大约五百米路段，所有民用通信信号被强力屏蔽或干扰。同时路边有至少四个低热量源，分布规律，像是伏击阵型。”
“减速，准备战斗。”向羽的声音冷得像冰，“袁野，你车靠后，保持距离，听我指令。”
“收到！”
两辆车速度稍降，但依然保持着较高的行进速度。
所有人都握紧了武器，检查弹药。车内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紧张的呼吸声。
前方道路出现一个缓弯，右侧是山坡，左侧是干涸的河滩。
弯道尽头，借着车灯光柱，可以看见几块似乎是山体滑坡落下的大石头散落在路中间，勉强能容一车通过。
典型的伏击地形。
“就是这里。袁野，停车，建立防御。我们吸引火力，你们侧面接应。”
“明白！”
头车没有丝毫减速，反而在向羽的指挥下猛地加速，朝着路障冲去！
就在车头即将撞上路石的瞬间，向羽厉喝，“右转，下河滩！”
驾驶员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右侧车轮几乎离地，险之又险地避开路石，朝着左侧干涸的河滩冲了下去！
车体剧烈颠簸，但改装过的悬挂系统勉强支撑住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枪响从右侧山坡上传来！不是普通的步枪声，更像是大口径狙击武器或反器材步枪！
子弹打在头车原先位置的柏油路面上，炸出碗口大的坑洞，碎石飞溅！
紧接着，更多自动武器的射击声从山坡不同位置响起！
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泼洒向河滩上的头车和后方刚停下的袁野车辆！
“敌方确认！至少六人！装备精良！”袁野在通讯频道中大吼。
头车在河滩上扭出一个“之”字形，躲避着子弹。
向羽已经从副驾驶车窗探出半身，手中的突击步枪稳定地指向山坡上一个刚刚喷吐火舌的位置。
一个精准的三连射，那处的枪声戛然而止。
沈栀意缩在后座，但手中的设备仍在工作。
“干扰源在一点钟方向，那块最大的岩石后面！可能是通信屏蔽装置或指挥节点！”
“袁野，一点钟方向大岩石，火力覆盖！”向羽下令。
“收到！”袁野车上的机枪手立刻调整方向，一串炽热的弹链扫向那块岩石，打得石屑纷飞。
伏击者显然没料到目标车辆会如此果断地冲下河滩，更没料到他们的反击如此迅速精准。
火力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激烈的交火在黑暗的公路边持续。
这些伏击者训练有素，战术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绝非普通匪徒。
他们像是专业的雇佣兵小队，目的明确，拖延！
“不能恋战！”向羽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七八分钟了。
“袁野，烟雾掩护，我们一起冲过去！目标，清除路障，全速突破！”
“明白！”
更多的烟雾弹被投出，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笼罩了一段路面和山坡。
在两车火力的交替掩护下，头车艰难地从河滩爬回公路，车上队员冒着弹雨，用携带的微型爆破索快速清理了路中间的石块。
“走！”
两辆车如同脱缰野马，冲破烟雾，沿着公路向前狂飙！
身后的枪声逐渐稀疏，伏击者似乎没有车辆追击，他们的任务可能真的只是拖延。
万幸，只有袁野车上的一名队员被流弹擦伤手臂，伤势不重。
此刻距离科研所，还有三个多小时车程。
而黑暗的前路，是否还有更多的埋伏在等待？
车内气氛凝重，但无人退缩。引擎的轰鸣如同战鼓，敲打着夜色，载着四人向着下一个战场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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