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坤刚从二楼的旋梯走下来,目光不经意扫过宴会厅中央,脚步也猛地顿住。
他手里还捏着手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刚才程东的号码,可眼下,那个本该沉在海底的人,正堂而皇之地站在灯火之下。
顾坤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怎么可能?明明已经……
正怔忪间,顾浔野身后又走来一人。
那人看着不过二十有一的年纪,身后只跟着一个保镖,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此人生得英气俊俏,眉峰锐利如刀削,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冰冰的,那双眼眸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降了温,竟比顾家那位老爷子还要让人胆寒几分。
宴会厅里先是一阵寂静,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暗自猜测这号人物的来历。
直到有人瞥见那保镖胸前别着的银色徽章,那是傅家独有的标记,样式低调却极具辨识度。
“是傅家那位……”不知是谁低低说了一句,瞬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片无声的波澜。
谁不知道,傅家这一代的掌权人年纪轻轻,手段却狠戾果决,行事低调却威慑力十足,寻常人根本没机会见上一面。
居然来参加顾墨的成人礼,想来也是赏顾家老爷子的光。
一时间,众人看顾浔野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探究与忌惮,连带着顾坤脸上的震惊,也掺进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恐慌。
顾坤生怕顾浔野和这傅家人认识。
周遭的目光、身后的动静,顾浔野全然未放在心上。
他只提着那个黑盒子,一步一步朝顾墨走去。
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像踩在顾墨的心尖上,让他止不住地心惊,后背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不懂,什么时候起,顾浔野身上竟然有了这种气质?
那眼神里的冷冽,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被晾在后面的男人望着那小孩的背影,低低地“哼”笑了一声。
他朝保镖抬了抬下巴,示意找个角落的位置。
他倒想看看,今天是什么鸿门宴。
宴会厅中央,顾墨本该是绝对的主角,可此刻站在顾浔野面前,他身上的光彩仿佛被生生压了下去。
顾浔野的个子虽不如顾墨高,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可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场,却比他更像这场成人礼的主人。
顾坤见状越发心慌,连忙快步走到顾墨身边,将他儿子轻轻护在身后,脸上堆起讪讪的笑,语气刻意放得温和:“小野,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找了你多久?这死孩子,跑哪野去了?”
他演得一脸担忧,顾浔野却只觉得刺眼。
虚情假意。
想要他死是真,担心他是假。
这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他早就看腻了。
在这豪门里讨生活,得学会逢场作戏,才能活得长久。
顾浔野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顾墨脸上,手里的黑木盒子微微晃动着。
顾浔野学着平日里原身吊儿郎当的模样,晃了晃手里的黑木盒子,脸上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语气听不出半分异样:“不好意思,来晚了。我去为堂哥找了份特别的礼物,堂哥一定喜欢。”
顾墨心头一紧,强压着不安伸手想去接那盒子,指尖刚要触到,顾浔野却忽然收回手,转而将黑木盒子递向了旁边的顾坤。
他视线重新落回顾墨脸上,语气带了点刻意的温和:“堂哥不要误会,这盒子里的,是给大伯的礼物。”说着,他另一只手从包里掏出个小巧的棕木盒子,“这份才是给你的。”
顾坤愣在原地,没料到竟还有自己的份。
可那黑木盒子瞧着沉甸甸的,表面看着精致,但怎么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让他莫名发怵,迟迟没敢接。
就在这时,一滴红艳艳的液体“啪嗒”落在光洁的白地板上,像绽开了一朵细小的血花。
紧接着,又是几滴接连落下,顺着黑木盒子的缝隙蜿蜒而下,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宴会厅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片血迹吸引,再看向顾浔野手中的黑木盒子时,只觉得那暗沉的木色里仿佛藏着什么骇人的东西,诡异又恐怖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顾坤的脸色“唰”地白了,手僵在半空,再也不敢往前伸半分。
顾墨也皱眉看向顾浔野。
顾浔野看着地板上那滴刺目的红,也微愣了一下,倒是没料到这时候出岔子。
但他很快敛了神色,又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件小事:“哎呀,不好意思啊大伯,刚才在路上碰上个冒失鬼,把红酒洒盒子上了,应该不扫你的兴吧?你可别嫌弃。”
旁边的人闻言,果然松了口气,低声议论起来:“原来是红酒洒了,我还以为里面装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呢。”
“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顾坤心里明镜似的,这事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可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若不接,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只能硬着头皮,伸手接过了那黑木盒子,入手沉甸甸的,盒子缝隙里似乎还在隐隐往外渗着些微湿意。
另一边,顾墨也接过了那个小棕木盒子。
顾坤正想掀开盒盖瞧瞧究竟,顾浔野却懒洋洋地开口:“大伯,先别打开了吧。这份礼物我可是寻了好久才弄来的,不想让这么多人围着看。你私下里自己打开就好,免得他们瞧见了,我还怕有人眼馋上来抢呢。”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顾墨已经按捺不住,“咔哒”一声打开了手中的小棕盒。
里面静静躺着一块贝壳,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物件。
顾浔野立刻凑近了些,语气带着几分故作天真的期待:“堂哥,我刚才去了趟海边,这是我在那儿找着的最漂亮的贝壳,你喜欢吗?”
“啪——”
顾墨手中的红酒杯猛地摔在地上,碎裂声刺破了宴会厅的喧闹。
海边?
顾浔野瞧着对方这副模样,眼底掠过一丝轻蔑。
居然被吓成这样,倒是省了不少事。
但他现在也只能先吓唬吓唬了,顾浔野只是想让他们安分一点,这仇啊他以后会讨回来的,毕竟是原身的亲人,于情于理他也不会像他们一样残忍到那个地步。
他有他的办事风格,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手段,先让他们多蹦跶些时间,顾浔野想要的是想看他们自相残杀。
儿子杀老子,这个兴许能让人记一辈子吧。
此时顾浔野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刻意的惊讶,目光直直落在顾墨身上,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根细针往人心里扎:“呀,堂哥这是怎么了?杯子没拿稳吗?”
而旁边的顾坤早就噤了声,脸上的血色褪了大半。
这顾浔野看着疯疯癫癫,眼神里却藏着数不清的算计,方才那些话细品全是威胁,那点破事,他分明门儿清,这会儿是故意拿话敲打呢。
顾坤手心里全是汗,忙不迭扬声叫人进来收拾满地的狼藉,碎玻璃混着水渍溅得到处都是,像极了此刻屋里紧绷的气氛。
顾坤转向顾墨,手在对方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脸上堆起严肃,语气却透着安抚:“墨儿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就先下去休息吧。”
顾浔野在一旁适时接话,嘴角勾着笑,那副“为你着想”的模样逼真得很:“是啊堂哥,要是累了,就下去休息吧。”
两个“休息”,意味却天差地别。
顾墨站在原地,只觉得顾浔野道目光落在身上,像被冰水浸着,凉得刺骨。
他总觉得顾浔野怪怪的。
顾墨抬眼扫过在场的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今天是我的成人礼,我走了,这里怎么办?我没事。”
顾浔野正要再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左上角二楼的楼梯口,一个身形矍铄的老头正迈步下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转身溜走,身后却传来中气十足的呵斥:“站住!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跑哪去了?”
顾浔野的脚步猛地顿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原主的记忆里,这老头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唠叨起来没完没了,但那份心却是真的为了他好。
可他不是原来的顾浔野,骨子里最烦的就是被人管着,哪怕对方是一片好意,也让他浑身不自在。
更重要的是,他怕在这老头面前露馅,老头看着他长大,最是熟悉原主的脾性,万一被看出什么破绽,发现他不是真正的孙子,后果不堪设想。
念头刚转完,老头已经快步走到了跟前。
他身子骨硬朗得很,脚下生风,一点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没等顾浔野反应,“啪”的一声,一巴掌已经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浔野缓缓转过身,脸上竟挤出一个略显敷衍的笑,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你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
这话说得半分恭敬没有,那副傲慢无礼的调调,让旁边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谁不知道这老头在顾家的分量,顾浔野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但那老头脸上却半分怒意没有,反而拉着顾浔野的胳膊左看右看,手指在他胳膊上捏了捏,又扒拉着他的衣领往里面瞧,活像在检查什么稀世珍宝。
“让我看看,没磕着碰着吧?”
他嘴里絮絮叨叨,眼神里的关切藏都藏不住,直到确认顾浔野身上连点擦伤都没有,才松了口气,眉头也舒展了些。
旁边的宾客们看得直咋舌。
刚才顾浔野那个态度,换了谁都得动气,老爷子倒好,不仅不恼,还上赶着检查有没有受伤,这份宠溺真是没边了。
这下众人总算信了外面的传闻,顾家这位老爷子,是把这小孙子宠上了天。
老爷子检查完,脸色才沉了沉,又摆出几分长辈的威严:“问你话呢,臭小子,一晚上野到哪去了?我派了多少人去找,影都没见着!”
顾浔野斜睨着他,双手往裤兜里一插,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混不吝:“哦,帮堂哥准备礼物去了,所以回来晚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手又抬了起来,看那架势是想再拍他一下。
顾浔野眼疾手快,梗着脖子瞪回去:“哎,你再打我一个试试?”
老爷子的手顿在半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臭小子从小就这脾气,跟他对着干是家常便饭。
他悻悻收回手,追问:“什么礼物要跑那么远?还去了海边?”
他的人跟他说顾浔野最后消失的地方是青港那边。
说着,老头子的目光扫过一旁的顾坤和顾墨,眼神在两人手里的盒子上顿了顿。
顾坤捧着个乌沉沉的黑盒子,顾墨手里则是个小巧的棕色木盒。
顾浔野赶紧凑过去,伸手想把老爷子往旁边拉:“哎呀,老头,你别管那么宽行不行?送人的礼物,就海边找的稀罕玩意儿,你就别瞧了。”
老爷子却没动,眼睛在顾坤那个黑盒子上多瞟了两眼,又很快转回来,重新盯住顾浔野,语气带着点强硬。
“下次再敢这样让人找不到,我就把你房间里的东西全扔了!”
这老头看着一脸凶相,说话也冲,可对顾浔野的好却藏在骨子里,是旁人都看在眼里的实在。
就说顾浔野那房间,堆的全是游戏机、乐高积木、拼图之类的玩意儿,都是原身生前的宝贝。
如今换了芯子的顾浔野,只觉得那些东西索然无味,他又不是小孩子,多大了还拼积木。
见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老头又抬手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力道不重,更像是习惯性的亲昵。
顾浔野摸了摸被拍的地方,揉了两下,没吭声。
原身和这老头的相处模式本就如此,没什么长辈晚辈的拘谨,更像一对拌嘴的老哥们。
这场小插曲过去,宴会才算真正步入正轨。
老头却像是怕了他再跑,非拉着顾浔野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眼神时不时就往他身上瞟,那架势,仿佛怕稍不留意人就会凭空消失。
而顾浔野只觉得又累又困,肚子还饿得咕咕叫,眼皮子都快黏到一起了,实在没半分心思应付这场合。
若不是被这老头盯着,他早找个空子溜之大吉了。
眼下却只能耐着性子,跟着老头在宴会厅里转,浑身都不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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