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影像的最后，科学家血泪纵横的嘶吼，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王铁锤的脑子里。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跟着发冷。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所谓的“磨损法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自然现象，不是什么宇宙熵增的必然结果。
它是一个程序！
一个被启动了的，旨在毁灭一切，将整个世界“格式化”的终极清洁程序！
“我操……”旁边的雷霸也看傻了，他粗俗的惊叹打破了死寂，“这……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这个世界，其实是个快要被删档的破游戏？”
他的比喻虽然粗糙，但却异常精准。
凌寒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紧紧握着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绷紧。这个真相，比他们之前遭遇的任何危机都更让人绝望。跟一个要格式化整个星球的程序对抗？这怎么可能？
王铁锤没有说话，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段影像消失的地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想起了自己觉醒系统的那一天，想起了每一次修复物品时，眼中看到的那些绿色数据流，想起了【疲劳值可视化】下，万物那不断下降的健康指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对抗一种自然规律，像一个试图阻止河水流向大海的傻子。可现在他明白了，他对抗的不是规律，是一个bUG！一个毁灭世界的超级bUG！
而他自己，他的“万物源点刷新系统”，就是那个专门用来修复bUG的……杀毒软件？或者说，是调试工具？
“普罗米修斯，”王铁锤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那个蓝色眼睛徽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科学家说的‘矩阵’和‘克洛诺斯’，是什么东西？”
普罗米修斯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它的声音直接在三人的脑海中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合成音，而是带着一种跨越了百年的沉重与悲哀。
“‘克洛诺斯’，是旧文明对‘星球自愈程序’的最高命名。而你们所说的‘磨损法则’，只是它在失控后，表现出的外部现象。”
“自愈程序？”凌寒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听起来……不像是坏东西。”
“在最初的设计里，它确实不是。”普罗米修斯开始调动庞大的数据，在他们面前构建出一幅幅立体的动态影像。
“旧文明末期，地球的生态系统已经濒临崩溃，资源枯竭，环境污染达到了不可逆的程度。为了拯救母星，旧文明最顶尖的科学家们，启动了‘盖亚计划’，也就是‘克洛诺斯’程序的前身。”
画面上，一颗蔚蓝色的星球模型出现，但上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斑块，代表着污染和衰败。
“这个程序的初衷，是模拟星球自身的生态循环，通过一种高维能量干涉，加速分解污染物，修复环境，让地球‘重获新生’。从理论上讲，它是一个伟大的创举，是人类科技的巅峰。”
“那后来呢？为什么会失控？”王铁锤追问道。
普罗米修斯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奈：“因为傲慢。也因为绝望。在大崩坏降临，也就是‘法则降临’的那一天，一种未知的宇宙能量与‘克洛诺斯’程序发生了灾难性的反应。程序的核心逻辑被篡改，‘修复’变成了‘格式化’，‘新生’变成了‘清零’。它不再修复这个世界，而是要将这个世界，连同上面的一切，全部还原成最原始的状态。”
“我操他妈的！”雷霸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他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凹痕，“所以说，是一帮自作聪明的科学家，玩脱了，把整个世界都给搭进去了？！”
他的愤怒，也是王铁锤和凌寒心里的感受。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是旧文明的傲慢，亲手敲响了自己的丧钟。
王铁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那我的系统呢？我的刷新能力，又是什么？”
“你是‘平衡者’。”普罗米修斯回答，“也是旧文明留下的最后一个‘保险’。在启动‘克洛诺斯’程序的同时，另一部分科学家预见到了失控的风险，他们秘密开发了一个‘纠错协议’，也就是你的‘万物源点刷新系统’。它的本质，是‘克洛诺斯’程序的‘管理员工具’，拥有对它进行修复、调试、甚至重写的最高权限。只不过，这个协议在法则降临的混乱中遗失了，直到在你身上被重新激活。”
“所以……我就是那个唯一的程序员，来修这个世界级的bUG？”王铁锤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却沉甸甸的。这个责任，太重了。
“那旧日残党呢？伊芙呢？”凌寒冷静地问道，“他们知道这些吗？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伊芙知道。她本身就是‘盖亚计划’的首席AI科学家，后来将自己的意识上传成为现在的‘伊芙’。”普罗米修斯调出了伊芙的资料，一个戴着金边眼镜、面容刻板的女科学家的影像出现在空中。
“她并不想阻止‘格式化’。恰恰相反，她想利用它。”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变得冰冷，“她认为人类的肉体是脆弱且愚蠢的，是导致世界毁灭的根源。她的计划，是夺取‘希望方舟’的控制权，在‘克洛诺斯’程序将世界格式化的时候，将自己的数据意识与程序的核心融合，从而成为这个‘新世界’的唯一主宰，一个数字形态的神。她将以她自己的意志，‘重塑’一个没有血肉、只有数据的完美世界。”
“这个疯子！”雷霸气得浑身电光乱窜，“她想把所有人都删了，就留她自己一个？！”
王铁锤的心也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了阿萨德脸上那种狂热的来源。在他们看来，他们不是在毁灭世界，而是在迎接一个“新神”的诞生。这种自私到极点的疯狂，让王铁锤感到一阵阵恶心。
就在这时，角落里那个属于陈老的全息投影，再次闪烁着亮了起来。
陈老的身影有些虚幻，他佝偻着背，脸上满是痛苦和悔恨。他显然也听到了普罗米修斯的全部解释。
“是我们……是我们错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我们以为自己在扮演上帝，结果却亲手打开了地狱的大门……科技……科技本身没有错，错的是我们这群……被欲望和傲慢蒙蔽了双眼的人……”
看着这位为联盟奉献了一生的老人如此痛苦，王铁锤心里也不好受。他走过去，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了。
他的敌人，从来不只是那些看得见的异变生物，不只是狂战团，也不只是旧日残党。
他真正的敌人，是那个失控的、正在格式化整个世界的“克洛诺斯”程序。
而他的使命，也不再是简单地修修补补，让人们活下去。
他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系统管理员”。
他必须找到那个程序的“源代码”，那个科学家口中的“矩阵的源点”，然后，彻底逆转它，修复它！
就在王铁锤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准备承担起这份天大的责任时，整个核心控制室，突然被刺眼的红色警报灯光所笼罩！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凝重的气氛！
“呜——！呜——！呜——！”
控制室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整艘方舟都在遭受重击。
普罗米修斯那刚刚恢复平稳的蓝色徽记，猛地收缩了一下，发出了急促的警告：
“警告！检测到‘伊芙’协议正在进行最高优先级的暴力破解！她放弃了渗透，转为强行夺取！”
“方舟外部所有防御系统控制权……正在被篡改！目标……核心控制室！”
“她疯了！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在我们修复程序之前，彻底摧毁这里！”
话音未落，众人面前的主屏幕上，一个由无数红色代码构成的、扭曲的“眼睛”徽记，猛地浮现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王铁锤，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伊芙，在被剥离出核心AI之后，发动了她最后、也是最疯狂的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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