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石关的第十天,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停了下来。连日赶路,大家都有些疲惫,尤其是小石头和福宝,小脸上满是尘土与倦意。
“不走了,”风妄看着眼前清澈的小溪和相对平坦的草地,做了决定,“在这里歇几天,养足精神,也等等看有没有其他逃难的人。”
赵虎第一个赞同,把长刀往地上一插:“早该歇了!老子这脚底板都快磨出火星子了。”他嗓门依旧大,但眼里对孩子们的关切却藏不住。
周老栓是最高兴的,立刻带着阿牛去林子里砍树伐竹,准备搭几个能遮风挡雨的窝棚。雨晴和苏娘则带着孩子们在溪边清洗衣物,顺便采摘沿途认下的可食野菜。李忠主动承担了警戒与探查地形的任务,他当过捕头,对这些事得心应手。
林墨也没闲着,他拿着那根木簪,在沙地上写写画画,规划着临时营地的布局——哪里住人,哪里生火,哪里堆放物资,竟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风妄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心里那股自离开听风镇就一直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他走到溪边,蹲下身,捧起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水中倒映出他略显成熟的脸庞,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在镇口老槐树下奔跑的少年。
“给。”雨晴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用新鲜大树叶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几颗红艳艳的野果,还带着水珠。
“刚才在那边灌木丛里发现的,尝过了,甜的。”雨晴在他身边坐下,声音轻柔,“苏娘说,这叫‘地莓’,能解乏。”
风妄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液在口中漫开,确实让疲惫减轻了不少。他看着雨晴被溪水打湿的鬓角,低声道:“辛苦你了。”
雨晴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周老栓和阿牛合力竖起第一根窝棚的支柱,看着赵虎笨手笨脚地想帮苏娘生火却被烟呛得直咳嗽,看着林墨对着沙地比划,嘴里念念有词。
“风妄,”她忽然轻声说,“这里……有点像家了。”
风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啊,虽然简陋,虽然前途未卜,但这里有炊烟,有忙碌的身影,有互相依靠的温暖。这不再是仓皇逃命的队伍,而是一个初具雏形的“家”。
窝棚搭好的那天晚上,众人围坐在篝火旁。火上架着一口从青石关带出来的旧瓦罐,里面炖着野菜和周老栓前两天设置的陷阱抓到的野兔,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四溢。
赵虎盯着瓦罐,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抱怨:“太慢了!这得炖到啥时候?要我说,直接架火上烤,省事又香!”
“赵大哥,稍安勿躁。”林墨用一根细树枝拨弄着火堆,让火势更均匀些,“兔肉紧实,久炖方能酥烂入味,其精华融于汤中,最是滋补。苏娘说了,孩子们肠胃弱,吃些软烂的热汤食更好。”
“就你们读书人穷讲究!”赵虎嘴上不服,却也没再动手去动那瓦罐,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苏娘笑着往瓦罐里又加了把野菜:“林先生说得在理。这乱世,能吃上一口热乎软和的,不容易。”她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对吧,石头?”
小石头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瓦罐:“嗯!苏娘做的汤,最香了!”
周老栓在一旁默默打磨着几根削尖的竹竿,这是准备做新的陷阱。阿牛和福宝则拿着风妄给他们削的小木剑,在空地上“哼哼哈嘿”地比划着,童稚的笑声驱散了夜色的清冷。
风妄看着这一幕,心中触动。他拿起脚边一个空瓦罐,用柴刀刀背轻轻敲了敲,发出“当当”的清脆声响。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风妄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被火光映照的脸:“从听风镇,到青石关,再到这儿……咱们这些人,能聚在一起,是缘分,也是老天爷不给咱别的活路。”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以前,咱们是逃难的。但从今天起,咱不光是逃难了!”
他举起手中的瓦罐:“这瓦罐,能煮饭,能烧水,能活命!它,就是咱们的‘根’!”他又指向赵虎立在一旁的长刀,“赵大哥的刀,能打猎,能防身,能保护咱们这个‘家’!它,就是咱们的‘胆’!”
“以后,咱们这伙人,有根,有胆!”风妄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咱们要像这瓦罐一样,聚在一起,互相依靠;也要像赵大哥的刀一样,谁想来毁咱们的家,就跟他拼到底!”
赵虎“腾”地站起来,脸色激动得发红:“说得好!风妄小子,老子……不,我赵虎,以后就跟着你干了!你这‘瓦罐和刀’的说法,带劲!”
李忠也重重点头,抱拳道:“我李忠,愿效绵薄之力!”
周老栓放下手中的竹竿,憨厚的脸上满是郑重:“我没什么本事,就会点力气活,风妄,你说咋干就咋干!”
林墨抚掌微笑:“聚人为炊,持刀以卫。风妄兄弟此言,大善!”
苏娘搂着小石头和雨晴,眼眶微红,却带着笑。雨晴看着站在篝火中央,身形似乎比以往更加挺拔的风妄,悄悄握紧了拳头,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安心与希望。
那一夜,山坳里的篝火燃了很久。瓦罐里的肉汤被分食一空,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没有人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但此刻,他们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自己人”,也拥有了第一块微小却坚实的立足之地。
风妄知道,这只是开始。瓦罐易碎,刀锋会钝,未来的路注定充满荆棘。但他看着身边这些愿意相信他、跟随他的人,心中第一次清晰地升起一个念头——
他要带着他们,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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