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走出了茶馆,风正吹得紧。他没有回头看老者是否还站在门口,也没在意街上行人投来的目光。他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指腹来回摩挲着“守”字刺青的边缘,像是在确认自己还清醒。
巷口那声铃响之后,再没动静。但他知道那人还在等。三短一长,不是偶然,也不是试探,是引路。
他沿着镇西小巷快步前行。地面青石被雨水泡过,踩上去有些滑。两侧高墙夹道,屋檐交错,把天光切成一条细线。脚步声在墙上撞来撞去,分不清前后。他放轻呼吸,左臂旧伤隐隐发麻,却不再影响行动。
走到巷中段,前方人影一闪。青衫贴背,身形瘦削,正是郑玉寒。
杜守拙一步跨出,横身拦住去路,低喝:“站住。”
那人停下,没有回头。风吹动他袖口,露出一段手腕,骨节分明,掌心有茧。
“你跟踪我?”郑玉寒开口,声音很平。
“是你引我来的。”杜守拙盯着他后脑,“铃声三短一长,是你传信的方式。你在茶馆外就来了,为什么不进?”
郑玉寒缓缓转身。他脸色冷,眼神却不避不让。“我进去做什么?听你说我偷了刀谱?还是看你怎么怀疑身边唯一帮你的人?”
“唯一?”杜守拙冷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黑风帮失火那夜,是你杀了六名守卫,拿走‘撼山篇’第三页。你早就练过断锋刀法,你还知道清漪的事。可你一句都没提。”
“我说了我不为报仇。”郑玉寒说,“我只帮你找到她。”
“那你为何藏起残页?那上面写着‘以伤换势,守拙成锋’,和我师父教的一模一样。你给我的油纸包不是巧合,是你早就在找能克制刘撼山的东西。”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要砍了我?”郑玉寒看着他,“你要我现在拔剑?我们打一架,看看谁更狠?”
杜守拙没动,但右手慢慢抽出刀鞘半寸。寒光映在对面脸上。
“我不是来杀你的。”他说,“我是来问清楚——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手里那页残谱从哪来?还有……”他顿了一下,“你见过这块铜锁吗?”
他从怀里摸出两块拼合的铜锁,摊在掌心。
郑玉寒的目光落在上面,停了一瞬。那一瞬极短,几乎察觉不到,但杜守拙看见了。
“我没碰过它。”郑玉寒说,“但我认得这个纹路。大巴山里有人用这种反向刻法做信物,说是‘镜中兄弟’,生死互替。”
“镜中兄弟?”杜守拙皱眉。
“意思是两个人长得不一样,命却连在一起。”郑玉寒抬头,“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成。一个背负罪,另一个就得赎。”
杜守拙盯着他。“你是说……你和我有关?”
“我不知道。”郑玉寒摇头,“我只知道三年前我在黑风帮书房暗格里看到这块锁,和你这块配得上。我当时没拿,只是记住了样子。后来我把那页残谱抄下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交给你。”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有用吗?”郑玉寒反问,“你信过谁吗?你师父教你刀法时让你留三息活命,可你自己呢?你见谁都像敌人。我在竹林救你那次,你第一反应是防我,不是谢我。”
杜守拙没说话。
“你想听真话?”郑玉寒声音低了些,“我不是为了你才毁那些分舵的。我是为了查刘撼山练功的进度。他在吸人阳气,练夺命换力术。每杀一人,功力涨一分。我要拖住他,不能让他练成第七重。不然整个大巴山都会血流成河。”
“所以你也在等?”杜守拙问。
“我在等你变强。”郑玉寒说,“也在等你不再只想杀人。”
杜守拙收刀入鞘。动作很慢。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他说。
郑玉寒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脚步不急,也不回头。
杜守拙站在原地,左手仍攥着铜锁。风穿巷而过,吹起一片枯叶贴墙打转。
就在郑玉寒拐过巷尾的瞬间,他袖口一动,有什么东西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杜守拙立刻低头。
是一块半圆铜锁。
他弯腰拾起,借着巷口残光细看。这块锁与自己手中的严丝合缝,但纹路相反,像是照镜子翻过来的。中间那个“杜”字,方向完全颠倒。
他猛然抬头。
前方空无一人。只有巷尾挂着一盏旧灯笼,在风里轻轻晃。
他没有追。
而是将两块铜锁并排放在掌心,用力捏紧。金属边缘割破皮肤,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地。
他知道这锁不会掉得这么巧。那是故意留下的。
郑玉寒不是逃,是退。退到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继续看着他。
杜守拙缓缓松开手。血已经把铜锁染红一半。
他重新握紧刀柄,朝巷尾走去。
横街尽头,有一间当铺。门框歪斜,招牌脱落,灯笼昏黄。据说那里没人打理,夜里常有脚步声进出。
他走到街口,停下。
一只麻雀扑棱着飞上屋檐,抖落几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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