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雾散了些。杜守拙从洞口站起身,鼻血已经干了,结在嘴唇和下巴上,一碰就裂。他抬手抹了一把,没去管。
左臂的黑纹比昨晚更重,皮肤底下像是有东西在爬,每动一下都像刀割。他把断锋刀横在肩上,靠着刀身支撑身体,一步步往下走。
脚下的路泥泞湿滑,踩上去会陷半寸。他走得慢,但没有停。他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三百人被绑在木桩上,等着被人放血,祭那套害死他全家的拳法。
他没带药,也没打算活过今天。
山路尽头是一片开阔地,围着一圈石墙。墙内竖着密密麻麻的木桩,每个桩上都捆着一个人。有的还能喘气,有的头歪着,不知死活。空气中全是血腥味,混着烧焦的符纸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
杜守拙站在墙外,盯着中央高台。刘撼山坐在一张宽大的石椅上,披着黑袍,手里拿着一块铜锁,在指尖转动。
他认得那块铜锁。半边刻着“清”字,是他贴身藏着的那一块。只要拼上,就能知道清漪在哪。
他迈步走进石墙。
守在门口的两名帮众伸手拦他。他没说话,肩膀一撞,一人飞出去撞在木桩上。另一个扑上来,他用肘尖顶住对方喉咙,顺势一推,那人跪倒在地,再没站起来。
他继续往前走。地上铺的是碎石掺着灰土,踩上去咯吱响。三百双眼睛看着他,没人喊叫,只有低低的呜咽声。有个孩子在他经过时轻轻拉了下衣角,声音细得听不清:“救我……”
他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也没停下。
走到石阶前,三名守卫围上来。他抽出刀,不是砍,而是用刀面拍击,一下一个,全打在脸上。三人倒地后,他踏上台阶,一步一级,共七级。
站上高台时,风突然大了。刘撼山抬起头,咧嘴笑了。他牙齿发黄,嘴角裂开一道旧伤。
“你来了。”他说,“我还以为你要等到子时。”
杜守拙不答。他把刀插在地上,右手扶着刀柄,左手垂在身侧。黑纹已经蔓延到肩膀,整条手臂都在抖。
刘撼山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棺材。那是个窄长的黑木棺,缝里渗出血,滴在石板上,聚成一小滩。棺盖上刻着四个字:杜清漪之墓。
“她在里面。”刘撼山说,“十年了,每天绣你的名字,一针一线,疯了一样。你说她是不是想见你?”
杜守拙咬破舌尖。嘴里有了血味,脑子才清醒一点。他不能看那口棺材,一看就会乱。
他慢慢抬头,声音哑:“你说她在里面……那你为何不敢打开?”
刘撼山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杜守拙接着说:“你怕打开之后,里面是空的。你根本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是不是?”
刘撼山猛地站起,一脚踢翻石椅。他个子比杜守拙高出半个头,浑身肌肉绷紧,像一头要扑人的熊。他右拳握紧,指节发出咔咔声,拳头上青筋暴起,皮肤泛黑。
“你以为你懂什么?”他吼,“我练黑煞拳九年,就差最后一步!三百条命,加上杜家血脉,第九层就能冲破!你姐的血,每一滴我都算好了!”
杜守拙盯着他:“那你现在就把她放出来。当着我的面。”
刘撼山冷笑:“你没资格谈条件。”
话音未落,他突然跃起,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过来。拳头还没到,风已经压得人呼吸困难。杜守拙没退,反而往前迎了一步。
他知道这一拳一定会打在他左肩——那是他最旧的伤处,也是刘撼山唯一记得的破绽。
拳风扫过脸颊时,他侧身旋步,左手故意垂得更低,引对方全力出击。刘撼山果然中计,拳头直轰左肩。
“砰!”
骨头发出断裂声。杜守拙整个人被砸飞出去,撞断一根石柱,摔在五丈外的地面上。他张嘴吐出一口血,里面带着碎牙。
但他立刻单膝跪地,右手撑住刀柄,把自己拔了起来。
刀还握着。
他抬头看向刘撼山。眼神不再犹豫,也不再痛。只有一股火,从胸口烧到头顶。
刘撼山站在原地,甩了甩右拳。刚才那一击用了八成力,本该把人打得当场瘫痪。可杜守拙居然还能站起来。
“你真是个怪物。”他说。
杜守拙没理他。他把刀拖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回走。每走一步,左臂就有血从袖子里滴下来,在地上留下七个血点。
他回到高台中央,刀尖指向刘撼山。
刘撼山眯起眼:“你还想打?”
杜守拙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是来打架的。”
“那你来干什么?”
“我是来杀你的。”
刘撼山大笑。笑声震得四周木桩嗡嗡作响。他抬起右手,拳心朝上,一团黑气在掌中凝聚。地面开始龟裂,裂缝像蛛网一样向四周扩散。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他说,“因为我从不怕死人来找我报仇。死人不会动手,活人……都会怕。”
杜守拙站着不动。
刘撼山收住笑,眼神冷下来:“你左臂经脉全断,禁术反噬入骨,连站都站不稳。你拿什么跟我斗?”
杜守拙抬起右手,用拇指抹掉嘴角的血。然后他把那只手按在胸口,隔着衣服摸了摸铜锁的位置。
“我娘教我第一句话是‘做人要守本分’。”他说,“我守了三十年。现在我不想守了。”
刘撼山脸色变了。
杜守拙缓缓举起刀,刀尖对准对方咽喉:“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不分生死。”
刘撼山怒吼一声,再次扑来。这一拳比刚才更快,拳风掀起尘土,地面裂开更深。杜守拙不闪不避,等拳快到面前时,突然矮身突进,刀刃划地而起,直取对方右肋。
刘撼山仓促收拳格挡,小臂硬接一刀。刀锋切入皮肉,鲜血喷出。他闷哼一声,后退两步,低头看伤口。
杜守拙站在原地,刀横胸前,呼吸粗重。他的左臂已经完全动不了,只能靠右手撑着。
刘撼山抹了把血,舔在手指上。
“你伤了我。”他说,“你是第一个。”
杜守拙没说话。
刘撼山盯着他,忽然笑了:“好,很好。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双拳同时提起,周身黑气暴涨。脚下的石板一块块炸裂,碎石飞溅。三百俘虏同时发出惨叫,像是感应到了死亡的气息。
杜守拙握紧刀柄,双脚分开站稳。
风卷起他的衣角,血从鼻孔流下,滴在刀鞘上。
刘撼山跃起,双拳如锤,直轰而来。
杜守拙举刀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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