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睁开眼时,天光尚未破晓。营帐内一片昏沉,呼吸声此起彼伏,唯有他掌心残留的灼热感仍在提醒昨夜异象——那道黑影分裂三路,一条攀向眉心金线,仿佛要将其吞噬。
他未动,只将右手缓缓贴上左臂疤痕。触感微麻,如同有细流在皮下涌动。昨夜内视所见的经脉通畅、修为进益,并非错觉。炼体第三层松动感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深的压抑,像是筋骨深处封着一道门,只待外力一推,便轰然洞开。
他起身穿衣,动作轻缓,却在系紧腰间革带时,指尖无意擦过青铜罗盘。刹那间,一股牵引自丹田升起,与疤痕处的震颤遥相呼应。
教官的声音在辕门外响起,冷硬如铁:“今日起,训练加量。负重奔袭十里,百次俯卧撑,限时完成。做不到的,滚出北校场。”
命令下达,众人骚动。有人低声咒骂,有人咬牙爬起。陈无咎走出营帐,冷风扑面,他深吸一口气,闭目半瞬,神识沉入体内。
灵气自丹田流转,每一次呼吸,皆带动细微金光渗出,随血行而动。他发现,每当肌肉发力,灵气便在关节交汇处滞留,形成短暂堵塞。这正是阻碍“气运映照”精准反馈的根源——肉体极限压制了感知。
第一轮奔袭开始。
士兵们背着沙袋冲出辕门,脚步沉重。陈无咎落后半步,不求速度,只将意识锁定体内。他察觉肩井、曲池二穴常有灵气淤积,尤其右臂为甚。若按旧法强行引导,反致经络刺痛。
他放缓节奏,在一次迈步落地时,刻意让重心偏移,借反作用力引动脊柱微震。那一瞬,滞留于肩头的灵气竟顺势滑入臂膀,贯通指尖。
再跑一圈,他已掌握窍门:不以力驱气,而以势引气。每一步踏地,都化作震荡波沿腿经上传,推动灵气前行。如此循环,气息渐稳,视野清明,“气运映照”重新浮现——自身周身赤气流动均匀,眉心金线微亮,似有共鸣。
回程途中,多数人瘫倒在地,喘息不止。陈无咎站定,汗水浸透劲装,却未显疲态。他望向教官,对方目光扫来,略作停顿,未发一言。
第二项是百次俯卧撑。
地面铺着粗石,手掌磨得生疼。刚过五十次,新兵已动作变形,老兵也面色涨红。陈无咎保持匀速,每一落一撑,皆以脊椎为轴,调动全身协调发力。他再次开启“气运映照”,聚焦双臂经络,捕捉灵气运行轨迹。
第六十次时,左臂疤痕骤然发烫。
不是痛,而是像被烙铁贴住皮肤,一股排斥之力自内而生,搅乱灵气流向。他手臂一抖,几乎撑不住身体。但他没有停下,反而借势下沉,将全部注意力灌注于疤痕与罗盘之间的牵引感。
那是穿越时留下的印记,也是能力觉醒的源头。如今它抗拒灵气冲击,或许并非敌意,而是某种筛选机制——凡不能与之共存者,终将被排斥在外。
第七十次,他调整呼吸节奏,以疤痕为锚点,重新梳理气流路径。不再强冲阻塞,而是绕行侧脉,借带脉迂回导引。第八十次,暖流自背脊升起,直贯肩颈。
第九十八次,头顶气运色泽突变。
原本稳定的赤金混光中,一丝银白浮现,细若游丝,却清晰可辨。这是“技艺初成”之兆,意味着某种新型发力技巧即将成型。
第九十九次,他蓄力下沉,脊柱如弓拉满。
第一百次暴起瞬间,双臂筋骨齐鸣,石锁般的肌肉绷紧又释放,一股沛然之力自腰腹炸开,贯穿四肢百骸。他双手拍地,掌印深陷寸许,尘土飞扬。
教官走来,目光落在他身上:“还能加练?”
陈无咎点头。
“举石锁,一百二十斤,五十次,现在开始。”
众人哗然。此重量已是测试极限,寻常人十次便竭尽全力,何况五十?
陈无咎走上前,双手握住冰冷石锁。第一次举起,平稳无波。第五次,手臂微颤。第十次,汗水顺额滴落。
至第三十次,灵气再度紊乱,左臂疤痕灼热加剧,仿佛有火在烧。他咬牙坚持,却发现越是用力,越难掌控气流。
第四十次,他忽然停顿。
回忆昨夜掌心黑影分裂三路——一条指向罗盘,一条逼近心口,最后一条攀向眉心金线。那时他以为是危机,此刻却想:若那不是威胁,而是提示呢?
罗盘代表方向,心口主神识,眉心通命运。三者合一,方能突破桎梏。
他闭目,左手轻抚罗盘,右手按住心口,意念沉入眉心。三处同步共振,体内灵气骤然归序。
第四十五次,动作变得流畅。
第四十八次,肩井穴一声轻响,似有锁扣打开。
第四十九次,银白气运扩散成片,覆盖头顶三寸。
第五十次高举过顶,他猛然下压再暴起,石锁脱手飞出数尺,砸地轰然作响。
围观士兵倒吸冷气。
教官眼神微凝,随即转身取来一根铁心木桩,立于场中:“撞木破桩,十次。第八次若失败,前功尽弃。”
百年铁心木坚硬如铁,寻常人撞三次便肩骨欲裂。
陈无咎站定,深吸一口气,点燃眉心金线。神经传导速度瞬间提升,痛感被压制到最低。第一击,肩头震麻。第三击,耳膜嗡鸣。第五击,喉头泛甜。
第七次成功,第八次撞击刹那,体内灵气反冲,直逼肺腑。他踉跄后退半步,唇角渗出血丝。
教官皱眉,挥手欲止。
陈无咎抬手拦下,抹去血迹,再次摆出冲锋姿态。
第九击,他将全部注意力灌注于“气运映照”视野。只见自身周身赤气翻涌,头顶金斑不断扩大,眉心金线剧烈搏动,与左臂疤痕同步震颤。这是突破征兆!
他不再保留,第十击全力出击,拳锋如锥,直轰木桩。
拳未至,空气已被撕裂。
接触刹那,体内噼啪作响,筋骨重组,血脉沸腾。一道无形波纹自他身上炸开,铁心木从中裂开蛛网状裂痕,轰然倒塌。
全场死寂。
陈无咎单膝跪地,胸口剧烈起伏,但很快,他自行站起,脊背挺直,气息沉稳。
教官看着他,良久,只道一句:“退下休息。”
陈无咎抱拳,转身走向营区边缘。脚步未停,目光却投向军营深处——校尉所在的方向隐约可见旗帜飘动。
他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左臂疤痕突然跳动了一下,青铜罗盘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纹,从中心延伸而出,正缓慢爬向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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