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了,旗杆下那根铜钉的尖端在砂土中微微颤动,像是被人刚刚埋入。陈无咎指尖仍压着刀柄,血槽中的黑灰已不再发烫,但与箱沿刻痕的共鸣仍未彻底消散。他低垂着眼,袖口遮掩瞳孔金光流转,气运之眼仍在扫视全场——东北角那名魁梧汉子悄然后退,掌心黑气隐没于人群阴影之间。
就在此时,一声粗哑的冷笑撕裂寂静。
“你一个旁支破落户,靠耍诈赢了几场,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声音来自西侧。一名身材粗壮、眉骨带疤的士兵大步走出队列,甲胄未整,肩头还沾着昨夜庆功宴洒落的酒渍。他站在演武场中央,目光直逼陈无咎,嗓音拔高:“庆功宴上连酒都不敢喝,是不是心里有鬼?还是说……你早知道酒里有问题,所以才装模作样倒掉?”
四周骚动起来。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冷笑附和。几名曾参与敬酒试探的士兵低头避开视线,另一些人则盯着陈无咎,等着看他如何回应。
陈无咎没有动。
他依旧立于旗杆边缘,右足微碾地面,身形未移分毫。左手缓缓抚过左袖,将残留的发带末端重新塞入袖中。瞳孔深处金光一闪,扫向那士兵头顶——赤气浑浊如淤泥,夹杂灰雾翻腾不休,显其怒意并非出自本心,而是受人煽动。此人非主谋,只是被推上前台的棋子。
若此刻反唇相讥,反倒落入圈套。幕后之人正欲激他失态,借军规惩其“以下犯上”。他只需不动,便能等来反转。
于是他只淡淡抬眼,语气平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对方一愣,显然未料到如此回应。周围笑声戛然而止。
“听不清?”那人冷笑更盛,往前一步,“那你倒是走近点听!还是说你怕了?怕走近了,别人看清你这身粗布劲装底下,不过是个靠着祖宅苟延残喘的废物?”
他声音越拔越高,几乎盖过擂台鼓声。数名老兵交换眼神,其中一人袖口青粉微扬,似在等待信号。
陈无咎依旧不动。右手轻按刀柄,指节压住血槽中尚未清理的黑灰。他知道,真正的杀招不在言语,而在接下来的动作——要么当场拔刀压制,授人以柄;要么沉默退让,任其污名加身。
他选择了第三条路:静观其变。
就在那士兵还要开口之际,鼓声骤停。
高台之上,校尉猛然起身。铁甲铿然作响,他大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有力。全场瞬间肃静,连风都未再起。
校尉径直走向那名挑衅者,目光如刀:“昨夜审讯已毕,庆功酒中确有迷魂散,乃你等三人合谋所为,意图令陈无咎失态出丑,扰乱军心!”
话音落下,副官立刻展开一份供状,高声宣读。内容详尽:何时购药、何处藏粉、何人调配,甚至连那晚谁负责递酒杯都一一列出。最关键的一句是——“因见陈无咎未饮,恐计败露,故另遣人借扑撞制造冲突,意图嫁祸其行凶。”
四周鸦雀无声。
那士兵脸色由红转白,双膝发软,踉跄后退一步。校尉冷眼盯住他:“你说他心里有鬼?可真正心怀鬼胎的,是你!是你昨夜偷偷更换签箱内衬,是你今日故意激他动手,是你袖中还藏着未用完的‘引魂丝’残渣!”
副官立刻从其袖中抽出一小撮淡青粉末,在阳光下泛出诡异光泽。
“这东西,”校尉声音沉如铁,“不是军中药材,是幽冥殿惯用的控神之物。你敢说,你不知情?”
那士兵张口欲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两名亲卫上前,架起双臂便拖离演武场。沿途无人敢拦,也无人敢看。
校尉转身,望向陈无咎。
他的神情已不同往日。不再是审视,不再是试探,而是一种近乎认可的凝重。
“临危不乱,持守本心,方为军人之脊梁。”他说,“你不辩解,是因为你知道,真相终会到来。你不动手,是因为你明白,有些战斗,不必亲自挥刀。”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昨夜那杯酒,是他第一个察觉异常。他倒掉酒水,不是怯懦,是警觉。他拒绝回敬,不是无礼,是自保。你们当中,有多少人能在毒发前识破阴谋?有多少人能在群嘲中守住清醒?”
无人应答。
校尉扫视众人,最终落在陈无咎身上:“这一战,他早已赢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挺直如枪。
演武场陷入短暂死寂。
随后,有人低头避开了目光。有人悄悄后退半步。更多的人,则开始注视陈无咎——不再是怀疑,不再是嫉妒,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依旧站在原地,未曾移动半步。
左袖微垂,遮掩指尖残留黑灰。战旗被风吹起,拍打旗杆,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砂尘轻扬,迷了数人视线。
他低敛目光,看似沉思,实则气运之眼仍在运转。
东北角那名魁梧汉子已退至人群最后方,几乎要消失在营门阴影之中。但陈无咎看得清楚——那人掌心黑气虽隐,却在袖底缓缓凝聚成一线细芒,如同针尖指向自己。
不是结束。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开始。
鼓声再度响起,低沉而稳。
副官捧着木箱走向中央,准备下一轮抽签。箱体刻痕仍在,黑芒波动微弱,但已被重新激活。签序仍将被篡改,对手仍将被选定。
陈无咎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一点刀柄。
刀鞘微颤,刀身滑出半寸,寒光一闪即隐。
他没有拔刀。
但刀已随时可出。
副官抽出第一支竹签,高声报号:“东五擂,陈无咎对赵铁山。”
人群微动。赵铁山,前锋营老卒,擅使双斧,曾在三日前私下挑战三人皆胜。此签一出,显然并非偶然。
陈无咎迈步向前,步伐平稳,肩伤未牵动,呼吸未紊乱。待战区边缘,他停下脚步,面向擂台。
赵铁山跃上擂台,双斧交叉胸前,目光如狼。
陈无咎抬头,望向高台。
校尉立于其上,正低头记录名单。笔尖顿了顿,似有所觉,缓缓抬头。
四目未交。
风却停了。
赵铁山猛然踏步,双斧劈空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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