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紧张和忙碌中又过去了两天。启明峪内的建设初见成效,木栅栏加高加固,了望台也搭建完成,日夜有人值守。开垦出的几小片坡地已经撒下了耐寒的麦种,虽然产出未知,但总算有了盼头。苏云带着妇人们采集了更多的野菜,混合着日渐减少的粮储备,精打细算地维持着每日的消耗。
林婉儿在苏云的精心照料下,伤势稳定下来,高烧退去,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她大多数时间静养在分配给她的那个干燥小岩洞里,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从未停止观察。
她看着谷中的人们在熊启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劳作,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男人们修筑工事、训练、巡逻,女人们处理后勤、照料伤员孩童,甚至还有几个半大孩子被组织起来跟着苏云辨识草药。这种高效的组织力和凝聚力,绝非寻常溃兵流民能有。
她尤其关注熊启。这个年轻人似乎不知疲倦,腿伤未愈却事事亲力亲为,巡视防务、指导开垦、调解纠纷……他的命令简洁有效,众人执行起来毫无滞涩。他身上有种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沉稳和笃定。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林婉儿感觉好了些,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走出岩洞,慢慢活动着筋骨。恰好看到熊启正和张龙、赵虎在一处空地上,对着用木炭画在平整石板上的简陋地图低声讨论着什么。那地图勾勒出启明峪及周边的大致地形。
“……‘黑山狼’的老巢,据福伯说可能在这个方向,大概一天多的路程。”林婉儿听到张龙压低声音说道,手指在地图某处点了点。
“不能等他们打上门。”熊启语气冷硬,“我们必须知道他们的动向,最好能主动掌握他们的虚实。哨探必须派出去。”
赵虎有些犹豫:“熊大哥,咱们的人对山里还不熟,万一……”
“再熟也没用,撞上了就是死。”熊启打断他,“所以要更小心,更隐蔽。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眼睛和耳朵。”
林婉儿心中一动,缓步走了过去。
熊启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她便笑了笑:“林姑娘,今天气色好多了。”
“多谢恩公和苏姑娘照料。”林婉儿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简陋地图上,“恩公在商议对付‘黑山狼’?”
“防患于未然而已。”熊启没有隐瞒,“林姑娘和他们交过手,可知他们大概有多少人?战力如何?”
林婉儿沉吟片刻,道:“那日围攻我们的约有十余人,应是其一部。据我之前零星听到的消息,‘黑山狼’是这太行山南段较大的一股匪帮,核心悍匪估计有五六十人,加上依附的流民喽啰,总数可能过百。头领似乎姓狼,具体名号不详,据说颇为凶悍狡诈。他们盘踞的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过百人!张龙和赵虎都吸了口凉气。他们现在能战之兵不过三十余人,还要分心防御和建设。
熊启却面色不变,只是点了点头:“多谢姑娘告知。人数虽多,但多是乌合之众。真正需要小心的,是他们的核心悍匪和那个头领。”他看向林婉儿,“姑娘之前提及的紧要文书,不知是否有关周边地形或势力分布的信息?”
林婉儿眼神微凝,看了熊启片刻,才缓缓道:“确有一些残存的舆图和往来文书,记录了部分太行径道和几处已知的坞堡、山寨位置,或许……也包括‘黑山狼’的一些信息。”她没有立刻拿出东西,显然这仍是她的重要筹码。
熊启了然,并不逼迫,转而道:“如此甚好。待姑娘身体再好些,若方便,或许可以帮我们完善这份地图。在这深山里,眼睛亮一分,活命的机会就大一分。”
这话说到了林婉儿心坎上。她本就是负责情报探查之人,深知信息的重要性。熊启的态度不是索取,而是合作,这让她戒心稍减。
“义不容辞。”她应道,随即话锋微转,似不经意地问,“恩公对此地经营如此用心,莫非意在长久据守,以待天时?”
熊迎看着她探究的眼神,知道这是她的试探,坦然道:“乱世求存,无非是争一线生机。据守此地,是为活命;壮大力量,是为不被他人当做猪羊宰杀。至于天时……”他望向峪口外的天空,语气平淡却带着力量,“活下去,才有资格谈以后。”
林婉儿默然。这话朴实,却道尽了乱世真谛。她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或许比她想象的更不简单。
就在这时,了望台上突然传来值守队员急促的呼喊:“头领!西边山林有鸟群惊飞!好像有动静!”
所有人脸色一变。
熊启立刻对张龙道:“带你的人,上了望台,仔细察看!赵虎,集合队伍,准备应变!”
他然后看向林婉儿:“林姑娘,你先回洞中休息。”
林婉儿却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西边山林,轻声道:“我或许能帮上忙。”她的直觉告诉她,来的恐怕不是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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