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未消,永安宫的庭院里结着一层薄冰,踩上去稍不留神便会滑倒。云卿颜裹着棉袄,正蹲在墙角翻晒草药。这些日子,她除了每日练习内功,便是钻研医术毒术,林嬷嬷送来的草药,她都仔细甄别、晾晒、研磨,分门别类地收好,既是为了调理身体,也是为了日后防身。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她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她微微眯起眼,指尖捻着一片晒干的“断肠草”,眼神幽深。前世,她便是对毒术一窍不通,才会被人轻易下毒,缠绵病榻,最终在冷宫中凄惨死去。这一世,她重生归来,绝不会重蹈覆辙。
“卿颜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一道娇柔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打破了庭院的宁静。云卿颜心中一动,缓缓站起身,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淡粉色宫装的女子,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女子容貌清秀,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弱,只是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看起来病恹恹的。正是同样被打入冷宫的丽嫔,李氏。
前世,丽嫔与她一同被废入冷宫,起初两人还算和睦,相互扶持。可云卿颜万万没想到,这丽嫔竟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她暗中勾结华妃的人,为了能出去,不惜对自己下毒,导致自己病情加重,最终无力回天。而丽嫔则借着“揭发”自己“图谋不轨”的功劳,被皇帝召回,虽然未能恢复妃位,却也脱离了冷宫,得以安度余生。
想到这里,云卿颜眼中闪过一丝冷冽,随即又掩去,换上了一副平静的神色。
“是丽妹妹啊,快请进。”云卿颜淡淡一笑,语气平和,仿佛真的是见到了旧友。
丽嫔走到她面前,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拉着她的手,声音哽咽:“姐姐,妹妹这几日一直惦记着你,只是身子不适,未能来看你。你看你,在这冷宫里受苦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的手微凉,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云卿颜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笑道:“无妨,我早已习惯了。妹妹身子不好,快进屋坐吧,外面风大。”
两人一同走进屋内,宫女们端来了两杯热茶。丽嫔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叹了口气:“姐姐,你我皆是苦命人。想当初,我们在宫中何等风光,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世事无常,不必太过感慨。”云卿颜端着茶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摩挲着杯沿,“能活着,便是万幸。”
“姐姐说得是。”丽嫔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随即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云卿颜,“姐姐,这是我攒下来的一点人参,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野山参,却也能补补身子。你在这冷宫里,营养跟不上,快收下吧。”
云卿颜看着那锦盒,心中冷笑。前世,丽嫔就是用这盒人参给她下了毒。那人参被浸泡过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让人日渐消瘦,五脏六腑慢慢衰竭,最终看似病死,实则是中毒身亡。她当初不知,还对丽嫔感激涕零,每日服用,最终落得那般下场。
“妹妹有心了,只是这人参太过珍贵,我怎能收下?”云卿颜故作推辞。
“姐姐,你我姐妹一场,何必见外?”丽嫔将锦盒塞进她手里,语气恳切,“你若是不收,便是嫌妹妹的东西不好。”
“既然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云卿颜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里面果然是一小段人参,看起来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的人参香,若不仔细甄别,根本看不出异样。但云卿颜凭借前世的记忆和这几日钻研毒术的经验,一眼便看出,这人参的纹路中,藏着一丝极淡的黑色,那是毒药浸泡过的痕迹。
“多谢妹妹。”云卿颜将锦盒收好,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日后有机会,我定当报答。”
“姐姐说笑了,你我姐妹,何须报答?”丽嫔笑得越发温柔,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姐姐,时候不早了,我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了。改日我再来看你。”
“好,我送送你。”云卿颜起身相送。
送走丽嫔后,林嬷嬷连忙走进屋,担忧地问:“小姐,那丽嫔今日怎么会来看你?还送了你人参?”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云卿颜冷笑一声,将锦盒扔在桌上,“这人参,是毒参。”
“什么?”林嬷嬷大惊失色,拿起锦盒打开一看,“怎么会这样?丽嫔她……她竟然如此歹毒!”
“她一直都想离开冷宫,只是苦无机会。”云卿颜眼神冰冷,“前世,我就是被她用这毒参害死的。这一世,她还想用同样的手段,真是痴心妄想!”
林嬷嬷听得心惊肉跳:“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去告发她?”
“告发她?”云卿颜摇摇头,“我们没有证据,她定然不会承认。而且,冷宫里的管事太监张全,早已被华妃收买,就算我们告发,他也只会偏袒丽嫔,反而会打草惊蛇,让我们陷入险境。”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林嬷嬷急道,“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害我们?”
“当然不会。”云卿颜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她想害我,那我便让她自食恶果。嬷嬷,你附耳过来。”
林嬷嬷连忙凑近,云卿颜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嬷嬷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好,小姐,我这就去办!”
当天下午,林嬷嬷借着去冷宫外围采买生活用品的机会,悄悄买了一些“巴豆粉”,又从云卿颜晾晒的草药中,取了一些能让人浑身瘙痒的“痒蒿”,研磨成粉,带回了永安宫。
云卿颜将丽嫔送来的毒参取出,用小刀刮下表面的一层,露出里面的毒药痕迹,然后将巴豆粉和痒蒿粉混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人参表面,又将人参放回锦盒中,伪装成原样。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林嬷嬷,吩咐道:“嬷嬷,明日你去一趟丽嫔的住处,就说我感念她的好意,特意炖了参汤,想请她过来一同品尝。”
“好。”林嬷嬷点点头,心中暗暗佩服小姐的智谋。
第二天一早,林嬷嬷便来到了丽嫔的住处。丽嫔听闻云卿颜炖了参汤请她,心中暗喜,以为云卿颜已经服用了毒参,对自己没有了防备,当即答应了下来。
中午时分,丽嫔如约来到永安宫。云卿颜早已炖好了参汤,将那涂抹了巴豆粉和痒蒿粉的人参,切成片,放进了汤里。
“妹妹,快坐。”云卿颜笑着迎上去,“这参汤我炖了一上午,你快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丽嫔坐下,看着桌上的参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以为这参汤里的毒,会让云卿颜更快地走向死亡,却不知,这参汤早已被云卿颜动了手脚。
“多谢姐姐。”丽嫔端起参汤,轻轻喝了一口,“味道真好,姐姐的手艺真不错。”
“妹妹喜欢就好,多喝点。”云卿颜笑着,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但却没有喝,只是放在一旁。
丽嫔心情愉悦,一口气喝了两碗参汤,又吃了几片人参,才满意地放下碗:“姐姐,我吃得太饱了,多谢姐姐的款待。”
“妹妹客气了。”云卿颜微微一笑,“既然妹妹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那我便告辞了。”丽嫔起身,带着宫女,满意地离开了永安宫。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云卿颜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丽嫔的住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啊!好痒!我的肚子!好痛啊!”
声音凄厉,在冷宫中回荡,引来不少宫人的围观。
云卿颜和林嬷嬷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
“小姐,看来起效了。”林嬷嬷低声道。
“嗯。”云卿颜点点头,“我们去看看。”
两人来到丽嫔的住处,只见丽嫔躺在床榻上,浑身瘙痒难耐,不停地抓挠着皮肤,脸上、脖子上都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同时,她还捂着肚子,不停地翻滚,表情痛苦不堪,时不时地呕吐,场面十分狼狈。
她的宫女们吓得手足无措,慌乱地喊道:“娘娘,您怎么了?快,快去请太医!”
“不必了。”云卿颜走上前,语气平静地说,“丽妹妹这症状,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了毒。”
“中毒?”丽嫔猛地抬起头,眼神怨毒地看着云卿颜,“是你!是你要害我!”
“妹妹说笑了。”云卿颜淡淡一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今日你在我那里喝了参汤,若是中毒,那也是参汤有问题。可那参汤,是用你送我的人参炖的啊。”
她顿了顿,看向周围围观的宫人,声音提高了几分:“昨日,丽妹妹好心送了我一盒人参,我感念她的好意,便炖了参汤请她品尝。如今她中毒,难道是这人参有问题?”
众人闻言,都看向丽嫔,眼神中带着怀疑。
丽嫔脸色一变,连忙辩解:“不是的!那人参是好的,没有问题!是你,是你在参汤里下了毒!”
“我为何要在参汤里下毒?”云卿颜反问,“我若是想害你,直接在你喝的茶里下毒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更何况,这参汤我也盛了一碗,只是没喝而已,不信你们可以查验。”
说着,她指了指桌上那碗还未动过的参汤。
宫人连忙将参汤拿去查验,果然没有发现任何毒药。而丽嫔体内的毒,经过初步查验,是巴豆和痒蒿的毒性,与参汤无关。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管事太监张全闻讯赶来,看到丽嫔的惨状,皱着眉头问道。他如今对云卿颜心存忌惮,不敢轻易偏袒丽嫔。
“张公公,我怀疑,是丽妹妹自己想不开,或是想陷害我,才故意服下毒药,嫁祸于我。”云卿颜语气坚定,“昨日她送我人参,今日便在我这里中毒,这未免太过巧合。更何况,这毒并非致命毒药,只是让人痛苦一番,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败坏我的名声。”
丽嫔气得浑身发抖,想要辩解,却因为腹痛和瘙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张全看着丽嫔的样子,又看了看云卿颜,心中已有了判断。他知道丽嫔一直想离开冷宫,或许真的是她想陷害云卿颜,却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来人啊!”张全厉声道,“将丽嫔禁足在屋内,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再去请太医,给她诊治!若是查明她故意下毒嫁祸,定要重重责罚!”
“是!”宫人连忙应道,上前将丽嫔的住处看管起来。
丽嫔躺在床榻上,看着云卿颜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却无能为力。她怎么也没想到,云卿颜竟然如此聪明,不仅识破了她的诡计,还反将了她一军。
云卿颜和林嬷嬷回到永安宫,林嬷嬷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小姐,真是太解气了!这下丽嫔再也不敢害我们了!”
“这只是给她一个教训。”云卿颜眼神平静,“她既然敢害我,就要付出代价。这冷宫里,想害我的人还有很多,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嗯,小姐说得是。”林嬷嬷点点头,“经过这件事,冷宫里的人想必都会知道小姐的厉害,再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们了。”
云卿颜微微颔首。她知道,经过教训张全和丽嫔这两件事,她在冷宫里已经树立了威信。那些趋炎附势、心怀不轨的人,再也不敢轻易对她动手。但这只是暂时的,她的敌人,远不止冷宫里的这些人。华妃、柳丞相、皇帝,还有那些曾经陷害云家的人,都在等着她去复仇。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阳光正好,积雪在阳光下渐渐融化,露出了底下的泥土。春天,似乎快要来了。
她的心中,也燃起了希望的火焰。这一世,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风生水起,要让所有害过她和云家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握紧了拳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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